两人还没走到舱口,就见远远河口处,灯火透明的几艘船朝着驶来。便都住了话头,壮汉皱了眉头,想着对方的来源,长袍男民气里却越来越觉着不安起来。船队驶近,只见劈面船面上立着数人,当中一个锦鸡朝服面有病容,不是林如海又是哪个?
呈到御前的明摺上道,盐课衙门闻报有大盐枭数人集合贩运私盐北上,扬州巡盐御史率众前去查证,两边与德庆口外产生抵触,盐课船只遭袭被毁,盐枭船队亦尽数淹没。因为当日恰逢乌风暴,两边抵触又起大火,待东海海师赶到场面已然失控。过后清场,海上焦尸无算,巡盐御史林如海存亡不明,另有江宁织造甄家长房宗子甄珏受强盗勒迫,于混乱中身故,尸身已由甄家领回。如此。
这些光阴相处下来,又有墨延松辛嬷嬷几个在旁提点,林如海已大略晓得了林黛玉在贾府的日子。到底父女血亲,现在虽是机谋之事,何如倒是真要同女儿分袂,天下也没有万全的事,不知到底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父女重聚。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就这么点血脉,现在却不得不放弃,不知没了本身这棵老树,恍若孤女的日子要如何过得,一时百感交集。
一听是老爹说话,男人也没了脾气,闭了闭眼道:“成了成了,唉,我恨不得现在就下去才好。这鬼气候,如何看如何不舒畅,内心怪怪的。”
甄珏气恼,却不得不回道:“小侄甄珏,见过林大人。”
一个只胡乱穿了件毛皮袄子的壮汉听了话快步行来,恭敬施礼道:“甄爷,都已经装上船了。我们这就往海上去,行远些复兴灯吧。安妥点儿放心,九十九个头都磕了。”
三艘船上残剩不过二三十人,却都不是盐课衙门的,林如海看着墨延松道:“你这会儿的葵扇看起来就合适多了。”
那头倒是油盐不进,还是道:“我们刚才从德庆口出来,并未见着此月内有贵府报关船只,甄公子所言文书不知何意。盐课搜令在此,恐难因公子一言而退,还请公子速速放下绳桥,我等检视过后登记放行,以免误了贵府要事。”
天气愈晚,那几条沙船卸完了货,带着跟来的夫役们又原路回了畴昔。待最后一只箱子运到了底舱,穿戴漳绒团花长袍的男人颤动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朝着船头喊了声:“庞老迈,点灯!乌漆墨黑的,气闷得紧。”
庞老迈一愣,问道:“甄爷,那……那他们来追我们如何办?”
这百十条命的大案,只怕再来百十条命也不敷填的。一时江南四周起火,让人首尾难顾,无数官、商、民连累其内,各司衙牢房人满为患,几处要职更是如走马灯般换起人来。
这头林如海又让放下了几艘划子,叮咛一众主子道:“本日看来难以善了,我本也光阴无多,且为主尽忠,死而后已,也是臣子本分。你们却不必如此,速速乘了船往河口去,无需多言。”
天子亦无法道:“偏这长季子连个先人都无,朕想要封赏都只能追封他祖宗。”
那头仿佛商讨了下,才又扬声道:“来者何人?”
长袍男人挥了挥手:“那就从速拔锚走人!到太仓就把我放下。”
妫柳行了一礼,顾自退下了,这会儿也没人有闲心去管她上了哪艘划子。
几人回道:“小的们超出了他们探查过,确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