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刚把搭在案几上的双脚放下,便瞥见苏飞提着下裳急仓促地向他府邸这边赶过来。一只脚刚跨进门槛,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发言,稠密的眉毛深深锁紧,颧骨微凸的脸板得方刚正正。
“小家伙儿又来传信了?”甘宁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身躯却纹丝不动,只是将右手四指伸出,“拿来我看看。”
“真有你的,”苏飞才算明白过来,不轻不重地一拳锤在甘宁肩头,“以是我们现在如何办?”
谁知他说的倒是:“凌将军,归天了。”
“初春本不该有这般暴风高文的气候,怎会……”贰内心叨念着,俄然闻声身后“啪”地一声清响。仓猝转头去看,才发明是烛灯的火焰被风滋长起来,导致中间烛台的火苗猛地窜高,烧断了拴着石块的红线。那石块掉落下来,撞击到了烛台的瓷质底座。
“他是意在荆州啊,”甘宁俄然神采严厉地一字一顿道,声音从未有过的降落,“自从当年刘备无情无义地奇袭南郡后,这笔账就已经被子明记下了。将近十年了,他一向在等,比及能有充足掌控攻陷荆州城的机会。”
甘宁的目光顷刻间变得板滞起来,身材摇摇摆晃,双腿不住地颤抖,终究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因为如果缺了那份纯真那份孩子气,甘宁就不再是阿谁矗立独行的甘兴霸,而变成一个没入人海便找寻不到的浅显人了。
“话说返来,子明必定会不吝一战,”甘宁叹了口气,眉宇间缭绕着一抹浓雾,星目也变得暗淡无光,“而如果真的开战,刘备便没有多少胜算。一旦刘备败北了,下一个不利的——”
陆逊下认识地抬起窗棂,把头伸出窗外,将目光投向东方的天空。
陆逊没出声,只是背对着甘宁站立着,好久好久。
他终究,还是没能比及走出山岭重新与你见面的那一天,便因旧伤复发加上疾病残虐,残落在了生命的大好韶华。
“伯、伯言,你……你当真……”甘宁呆若木鸡地喃喃,右手拇指死死掐进食指的枢纽,鲜血顺着他的指甲缝渗下来,殷红的色彩触目惊心,“公、公绩他……他到了本年季春才二十九岁……他、他如何能够……”
却蓦地看到,一颗忽明忽暗的星子,摇摇坠落,三投复兴。
甘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才发明苏飞手里攥着一张小纸条——玄色的墨迹已经被他手内心沁出的汗珠濡湿,在与他手掌纹理的交界处氤氲成一片。
甘宁内心吃了一惊,神情怔了怔,俄然瞥见那根被烧断了的红色丝线,正跟着门口踅出去的风微微浮动。
烛光勾画出他的剪影,将它拓印在空中上。陆逊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张剪影,双唇轻启:“兴霸,我早晓得你会来。”
他下认识地取下狐狸面具,拉开窗帘——天气已经暗起来了,夜幕无声地织上天空。明天的气候出奇得阴沉,星子很少,但很亮,一轮既望的圆月危悬在天空。像是不竭地在往一盆净水内里滴注蓝玄色墨汁一样,夜色越来越浓,衬得星子越来越亮。
此时正逢着初春,气候还料峭,冷风不时从窗棂踅出去,砭骨得酷寒。窗牗一侧摆放着几株常绿的文竹,细弱的枝叶在风中微微颤抖。午后的阳光固然激烈,但并不暖和,仿佛太阳仅存的余温也被冷风挟裹去了,只剩一个冰冷的躯壳,还自顾自地悬停在高而湛蓝的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