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知小丐眼望馒头,不住的口咽唾沫,却始终不出口乞讨。谢烟客等得颇不耐烦,一个馒头已吃完了,第二个馒头又送到口边,正要再向蒸笼中去拿一个,小丐俄然向店东人道:“我也吃两个馒头。”伸手向蒸笼去拿。
谢烟客抽出黑剑,顺手挥出,将道旁一株大树拦腰斩断,道:“好罢,那么我将这口黑剑给你。”小丐还是点头,道:“这是黑衣相公的。黑衣相公和观音娘娘做一道,我也不能要他的东西。”
谢烟客呸了一声,说道:“狗杂种,你倒挺讲义气哪。”小丐不懂,问道:“甚么叫讲义气?”谢烟客哼了一下,不去理他,心想:“这类事你既然不懂,跟你说了也是白饶。”小丐道:“本来你不喜好讲义气,你……你是不讲义气的。”
雪山派七弟子一听,无不又惊又怒。他们师父白安闲外号“威德先生”,这官差直呼其名已大大不敬,竟胆敢称之为“无威无德”。王万仞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叫道:“狗官无礼,割去了他的舌头再说。”耿万钟道:“王师弟且慢,官府中人怎能晓得师父的外号名讳?定然有人教唆。”当即纵身向前,抱拳一拱,问道:“是那一名官长驾临?”
谢烟客心想:“莫非吴道通那厮将此令藏在烧饼当中?”转念又想:“天下怎会有如此可巧之事?那厮得了此令,真比本身性命还贵重,怎肯放在烧饼里?”他却不知当时景象非常紧急,金刀寨人马突如其来,将侯监集四周八方围住了,吴道通更无余暇觅地妥藏,无可何如之际,便即行险,将玄铁令嵌入烧饼,递给了金刀寨的头领。那人大怒,顺手投掷。金刀寨盗伙虽将烧饼铺搜得天翻地覆,却又怎会去地下捡一个脏烧饼扯开来瞧瞧。
谢烟客心道:“本来是个傻小子,看来他获得这枚玄铁令当真满是可巧。我叫他来求我一件小事,应了昔年此誓,那就完了。”问道:“你想求我……”上面“甚么事”三字还没出口,俄然缩住,心想:“这傻小子倘若要我替他去找妈妈,乃至要我找那只阿黄,却到那边找去?他妈妈定是跟人跑了,那只阿黄多数给人家杀来吃了,如许的困难可千万不能惹上身来。要我去杀十个八个武林妙手,可比找他那只阿黄轻易很多。”微一沉吟,已有计算,说道:“很好,我对你说,非论有谁叫你向我说甚么话,你都不成说,要不然我当即便砍下你的头来。知不晓得?”那小丐将玄铁令交在本技艺中之事,未几久便会传遍武林,只怕有人骗得小丐来向本身求恳甚么事,限于当年誓词,可不能拒却。
谢烟客携着小丐,只向僻静处行去,来到一条小河边上,见四下无人,放下小丐的手,拔出闵柔的白剑在他颈中一比,厉声问道:“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教唆?如有半句虚言,当即把你杀了。”说着挥起白剑,嚓的一声轻响,将身边一株小树砍为两段。半截树扳连枝带叶掉在河中,顺水飘去。
这句话如果出于旁人之口,谢烟客认定必是调侃,想也不想,举掌便将他打死了。他平生当中,向来没人说过他是“好人”,固然偶尔也做几件功德,倒是兴之所至,顺手而为,与平生所做好事相较,这寥寥几件功德的确微不敷道,这时听那小丐说得语气朴拙,不免大有啼笑皆非之感,心道:“这小家伙说话颠颠蠢蠢,既说我不讲义气,又说我是个大大的好人。这些话若给我的仇家在旁闻声了,岂不成为武林中的笑柄?谢某这张脸往那边搁去?须得乘早告终此事,别再跟他胡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