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乡间躲了三日,听得四乡饥民聚众要攻漳州、厦门。这一来,只将张朝唐吓得满腔大志,登化乌有,目睹危邦不成居,还是缓慢回家的为是。当时厦门已不能再去,主仆两人一筹议,决定从陆路西赴广州,再乘海船出洋。两人买了两匹坐骑,胆战心惊,沿路探听,向广东而去。
浡泥沧外洋,立国自何年?夏冷冬生热,山盘地自偏。
那乘马客见张朝唐一身儒服,张康青衣小帽,是个书僮,那边像是强盗,不由一怔。张康叫了起来:“豪杰拯救!他们要谋财害命。”那人喝问:“你们干甚么的?”张康叫道:“这是我家公子,去广州赶考……”话未说完,已给一名公差按住了嘴。
两人分开大道,向着火光走去,越走门路越窄。张朝唐忽道:“倘若那是贼窟,岂不是自投死路?”张康吓了一跳,道:“那么别去吧。”张朝唐目睹四下乌云欲合,很有雨意,说道:“先悄悄畴昔瞧一瞧。”下了马,把马缚在路边树上,蹑足向火光处走去。行惠邻近,见是两间茅舍,张朝唐想到窗口往里窥测,俄然一只狗大声吠叫,扑将过来。张朝唐挥动佩剑,那狗才不敢走近,不断吠叫。
张朝唐听得闷闷不乐,想不到世局废弛如此,心想:“爹爹常说,中华是文物礼义之邦,霸玄门化,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大家讲信修好,仁义和爱。本日目睹,却大不尽然,还远不如浡泥国蛮夷之地。”感慨了一会,在一张板凳上睡了。
张朝唐和张康面面相觑,这时要避开已然不及,只得假装若无其事,持续走路。
劈面那乘马垂垂奔近。顿时搭客目睹前面两人奔逃,前面四名公差大喊追逐,只道真是缉捕能人,催马驰来,奔到张朝唐主仆之前,俯身伸臂,一手一个,拉住两人后领,提了起来。四名公差也已气喘吁吁的赶到。
华人在彼邦经商务农,数亦很多,披荆斩棘,甚有功劳,和本地土人相处和谐。费信《星槎胜览》一书中记云:“浡泥国……其国之民崇佛像,好斋沐。凡见唐人至其国,甚有爱敬。有醉者,则扶归家寝宿,以礼待之若故旧。”有诗为证,诗曰:
幸喜一起无事,经南靖、平和,来到三河坝,已是广东省境,再过梅州、水口,向西迤逦行来。张朝唐素闻广东是富庶之地,但沿途所见,尽是饥民,心想中华地大物博,百姓大家存亡系于一线,浡泥只是外洋小邦,男女老幼却安居乐业,无忧无虑,不由得感喟,心想中国山川雄奇,目睹者百未得一,但如此朝不保夕,还是去浡泥椰子树下唱歌睡觉,安乐很多了。
又听另一个声音道:“老王,算了吧,本日跑了整整一天,只收到三两七钱税银,大师内心不痛快,你拿他出气也没用。”那老霸道:“这类人,你不消强还行?这几两银子,不是我打断那乡间佬的狗腿,这些土老儿们肯乖乖拿出来吗?”另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这些乡间佬也真是的,穷得米缸里数来数去也只得十几粒米,再逼实在也逼不出甚么来啦,只是大老爷又得骂我们兄弟没用……”
那四名公差不住向他们打量,一名满脸横肉的公差斜眼问道:“喂,朋友,干甚么的?”张朝唐一听口音,恰是昨晚打人的阿谁老王。张康走上一步,道:“那是我们公子爷,要上广州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