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泰来听得周仲英果不在家,陆菲青那封信也就不拿出来了,见宋善朋固然规矩恭谨,但畏畏缩缩一副拒人于千里以外的神情,心下有气,便道:“既然周老豪杰不在家,就此辞职。我们前来拜庄,也没甚么要紧事,只是久慕周老豪杰威名,顺道瞻仰。这可来得不巧了。”说着扶了椅子站起。宋善朋道:“不忙不忙,请用了饭再走吧。”转头向一名庄丁悄悄说了几句话,那庄丁点头而去。文泰来坚说要走。宋善朋道:“那么请稍待半晌,不然老庄主返来,可要怪小人怠慢高朋。”说话之间,一名庄丁捧出一只盘子,盘里放着两只元宝,三十两一只,共是六十两银子。宋善朋接过盘子,对文泰来道:“文爷,这点不成敬意。三位远道来到敝庄,我们没好好接待,这点点盘费请赏光收下。”
陆菲青喜道:“安西离此不远,贵会妙手大集。张召重再强,又怕他何来?”余鱼同向文泰来道:“少舵主派我去洛阳见韩家的掌门人,分辩一件曲解,那也不是十万孔殷之事。小弟先赶回安西报信,四哥你瞧如何样?”他在会中位分远比文泰来为低,碰到疑问时按端方要听上头的人叮咛。文泰来沉吟未答。陆菲青道:“我瞧如许,你们三人顿时解缆去铁胆庄,安设好后,余贤侄就迳赴洛阳。到安西报信的事就交给我去办。”
这矮男人恰是镇远镖局的童兆和。他挂念着骆冰笑靥如花的模样,固然吃过文泰来的苦头,但想:“老子只要不过来,这么远远的瞧上几眼,你总不能把老子宰了。”是以过未几时,便向骆冰的房门瞟上几眼。待见她和文泰来、余鱼同出店,晓得要逃,忙骑了马偷偷跟从。他不敢紧跟,老远的盯着,目睹他们进了铁胆庄,过了一会,远远瞥见三人出得庄来,不知如何又出来了,此次可老不出来。他想探个实在,归去报信,倒也是功绩一件,别让人说净会用饭耍贫嘴,不会办事。正在那边探头探脑,不想孟健雄猛冲过来。他旁的本领没甚么,为人却非常机灵,晓得行藏已给人看破,这一撞是试工夫来啦,当下满身放松,假装涓滴不会武功模样,摔了一交,边骂边哼,爬不起来,幸亏他武功本就稀松,要假装全然不会,相差无几,倒也算不上是甚么天大难事。
骆冰从小爱笑,一点小事就招得她咭咭咯咯的笑上半天,任谁见了这个笑靥迎人的小女人没有不喜好的,嫁了文泰来以后,这脾气还是不改。文泰来比她大上十多岁,除了红花会的老舵主于万亭和几位义兄以外,平生就只服这位娇妻。
本来骆冰出世不久,母亲即行去世。神刀骆元通是独行悍贼,一人一骑,专劫朱门巨室,曾在一夜之间,连盗金陵八家富户,长刀短刀飞刀,将八家守宅护院的武师打得大家落荒而逃,端的名震江湖。他行劫之前,必先探听事主确是申明狼籍,多行不义,这才动手,是以每次脱手,越是囊括满载,越是民气大快。骆元通对这独生令嫒千依百顺,但他生性粗暴,女孩儿家的事一窍不通,要他以严父兼为慈母,也真难为他熬了下来。他财帛得来轻易,花用完了,就伸手到别人家里去取,天下为富不仁之家,尽是他存放金银之库,只消爱女开口伸手,银子要一百有一百,要一千说不定就给两千,是以把女儿从小养成了一副脱手豪放非常的脾气,说到破钞银子,皇亲国戚的令媛蜜斯也远比不上这个悍贼之女的豪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