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鱼划一他们下楼,忙掷了五钱银子在桌,跟出酒楼,远远在人丛中盯着,见两人进了凉州府衙门,半天不见出来,猜想就在府衙当中宿歇。
韩文冲心中一寒,那边还敢多言?说道:“统统全凭公子叮咛。”陈家洛道:“这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豪杰。”叫心砚取出文房四宝,笔走龙蛇,写了一封手札。
上面写了“千古第一丧芥蒂狂有情无义人题”,自伤对骆冰有情,自恨对文泰来无义。
“百战江湖一笛横,风雷侠烈死生轻。鸳鸯有耦春蚕死,白马鞍边笑靥生。”
两人拣了靠窗一个座头坐下,正在他桌旁。余鱼同伏在桌上,假装醉酒。
陈家洛道:“韩兄肯听陆老前辈的金玉良言,真是再好不过。鄙人干脆交了你这位朋友。心砚,你把镇远镖局的各位请出去。”心砚回声出去,将钱正伦等一干人都带了出去。韩文冲和大家一见,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余鱼同一听不好,心想:“四哥要受辱。他是当世豪杰豪杰,岂能受宵小之侮?”忙在破孔中张去,只见一个身材瘦长、穿一身青布长袍的中年男人举掌走向文泰来,神采狰狞,不住嘲笑。文泰来双手被缚,转动不得,急怒交作,牙齿咬得格格直响。那人举起手掌,正待下落,余鱼同金笛刺破窗纸,胸气猛吐,金笛中一枝短箭笔挺疾飞而出,插入那人左眼当中。那人非别,乃辰州言家拳掌门人言伯干是也。
厅门口一声大喝:“停止!”世人回过甚来,见文泰来渐渐走进,对别人一眼不看,直走到余鱼同身边,见他满身是血,不由垂下泪来,俯身一探鼻息,另有呼吸,稍稍放心,伸左臂抱起,喝道:“快给他止血救伤。”众侍卫为他威势所慑,公然有人去取金创药来。
余鱼同闭目不答,隔了半晌,道:“我终究救了他出去,死也瞑目。”张召重道:“哼,你想在我手里救得人出去?”余鱼同惊问:“他没逃脱?”张召重道:“他逃得了吗?别妄图吧!”持续查问,余鱼同闭上眼睛给他个不睬不睬,不一会儿竟呼呼打起鼾来。张召重微微一笑,道:“好个倔强少年!”回身出去。
韩文冲接了,说道:“王总镖头本来叮咛兄弟帮手送一支镖到北京,抵京后,再护送一批御赐的珍宝到江南贵府。本日见了各位神技,兄弟这一点点庄稼把式,真算得是班门弄斧。公子府上的珍宝,又有谁敢动一根毫毛?这就告别。”
又听那姓朱的侍卫道:“瑞大哥,这点子到底犯了甚么事,皇上要亲身御审?”那姓瑞的道:“这个我们如何晓得?上头交代下来,如果抓不到他,大伙归去满是撤职查办的处罚,脑袋保不保得牢,还得走着瞧呢。嘿,你道御前侍卫这碗饭好吃的吗?”那姓朱的笑道:“当今瑞大哥立了大功,我来敬你三杯。”两人喝彩喝酒,厥后谈呀谈的就谈到女人身上了,甚么北方女人小脚伶仃,江南女人皮色白腻。酒醉饭饱以后,姓瑞的会钞下楼,见余鱼同伏在桌上,笑骂:“读书人有个屁用,三杯落肚,就成了条醉虫,爬不起来。”
酒入愁肠,更增愁闷,吟哦了一会,正要会帐下楼,俄然楼梯声响,上来了两人,余鱼同眼尖,见抢先一人曾经见过,忙把头转开,才一转头,蓦地想起,那是在铁胆庄交过手的官差。幸喜那人正和火伴谈得努力,没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