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兰看着窗外。当初沈家流浪，嘉莲方才十岁，同母亲一并落入教坊司，当晚二人便他杀身亡。她得知动静时，恰是发配方才出发，连祭奠都不能做。她方才看着德哥儿那双眼，觉着仿佛嘉莲又活过来似的，当初mm也这般灵巧懂事，跟在她身后，连她梳甚么头，扎甚么花儿，言谈举止都要学一学，把她写过字的字都拿走了跟着临一临，仿佛她长了条小尾巴。现在回顾，端的儿是昔日模糊浑似梦，都随风雨到心头。
书染笑道：“这是永昌侯小儿子，都叫德哥儿。”又对奶娘道，“这是我们大爷房里的姨奶奶。”
正说着，奶娘便进了屋，一见香兰，便知是个有些颇面子的妇人，忙告罪道：“是我们家哥儿冒昧了，请奶奶谅解则个。”
半晌，外头传来藐小的说话声，门“吱嘎”一声翻开，不一会儿，书染又端了一碗药，放在香兰手边道：“奶奶，该吃药了。”
香兰淡淡道：“你去罢，我一会儿再喝。”先前是惧林锦楼之威，这药她不得不喝，现在已跟他闹了一场，他还指不定要如何折磨本身，这药不喝也罢。
书染道：“袁大爷对这孩子宠嬖得紧，许是小小年纪没了生母，就更垂怜些，亲身教誊写弓马，连出门应酬都常带在身边。”
林锦楼“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点点香兰的肩膀道：“行了你啊，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耍脾气。”又去拉香兰胳膊道，“让爷看看你手好些没，该换药了。”
德哥儿便道：“我叫袁承德，六岁了。”偷偷看了香兰一眼，又道，“我爹说我名字出自《汉书？礼乐志》‘诏抚成师，武臣承德’，我爹说我出世那年他正在关外兵戈，我娘说‘武臣承德’的意义是武将接受恩德便可免于交战，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儿，成果我爹公然平安然安返来了。”又把面前的糕递到香兰跟前道：“姐姐你也吃。”又要让书染吃。见香兰前头的杯子空了，便直起家伸着圆滚滚的小胳膊去提壶给香兰添茶。
香兰一把扒开林锦楼的手，缓了口气，自顾自倒了半盏温水喝，只听林锦楼道：“方才你瞥见德哥儿啦？那小不点儿说屋里有个跟神仙似的姐姐，喂他吃东西来着......”
香兰道：“德哥儿也是招人疼的，小小年纪就如许懂事。”不自发想起他那张圆圆小黑脸儿上的丹凤眼，像极她小妹沈嘉莲。宿世她和嘉莲两姊妹生得极像，气质相若，唯有眼睛生得分歧，她一双杏眼，酷肖母亲；嘉莲则生了一双丹凤眼，酷似其父。现在这小孩儿也生得如许一双眼，令她观之可亲。
香兰往里挪了挪，林锦楼又凑畴昔，笑道：“啧，从速地，把药吃了，你要不吃，等着爷脱手，可就要灌你了。”
“嘿，嘿，我说你行了啊，都已经没事儿了，你又逗脾气是罢？”
林锦楼点着香兰鼻尖道：“你个没知己的肮脏鬼，爷是想待你好，你都能揣摩出坏心来，先前说气话，你倒一句不落，全记取了？啧，白认你了。”
香兰上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让他坐在床沿上，即命书染调杯果子露来，又打发去端果子糕饼。德哥儿先有些拘束，吃了两粒香兰给的两块松子糖便活络起来，伸手去抓桌上的糕吃。香兰忙拦住他，拿了手巾给他擦手，又逗问他姓什名谁，多大年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