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叹了一口气,满面愁云,摇了点头,对林锦亭道:“别甚么都探听,这里头你帮不上忙,去服侍老太太罢,待会儿到账上支五百两银子,到寺庙里捐些香火钱,再给家里的祖宗们,另有你大哥、二哥点盏大海灯,去去倒霉。”林锦亭口中连连承诺着,往屋中瞧了林锦楼一眼,方才退了出去。
林锦亭哭丧着脸,唯唯诺诺,秦氏比他母亲短长十倍,他夙来害怕,可他更怕林老太爷,不由缩缩脖子道:“伯娘,这事儿也不能全怨我,咱老太爷甚么人呀?先前做过大理寺卿,明察秋毫,目光如炬,大哥敢捅破天都不敢跟他白叟家较量……真的,您别瞪我,老天爷瞅我一眼,我腿肚子都转筋,我敢蒙他白叟家么?他问我话时,我心肝儿都快蹦出来了,本来想一点一点渐渐说,谁知不知不觉全招了。可老太太那头我瞒得紧紧的,一点风声都没透。伯娘,这一起我没功绩另有苦劳呢。这一起过来也不承平,昨早晨幸亏住在官家驿站里,这才结壮睡个囫囵觉。明天倘若不是给九门提督递了信儿,城门都进不来呢。”抻脖子往寝室内瞅,道:“大哥没事儿罢?报信的小幺儿说受了伤。二哥和二嫂是如何回事?”
香兰仍放心不下,书染亲手将她扶到暖阁内,小鹃将一面竹梅双喜的六扇屏风展开拦在暖阁前,放下框外錾铜钩上悬着翠绿撒花软帘,又奔到外头唤小丫头子打水、取巾帕等。这暖阁不大,临窗一条大炕,炕上大红毡条,胭脂色款项蟒大条褥,石青色织金引枕,左边设一海棠洋漆小几,上摆着茗碗痰盒等物,一盆青瓷瓮里养着两球水仙,喷芳吐香,开得正旺。
未几时,只听院内一阵鼓噪,香兰将窗子推一道缝,只见林昭祥拄着拐,林锦亭在一旁搀扶,另有几个小厮前呼后拥着往这里来了,最末跟着秦氏,待进了屋,林昭祥推开林锦亭独自往寝室中去,香兰只听秦氏站在门口抱怨道:“你个猴儿,都立室的人了,嘴还没个栓,不是令人奉告你先瞒着老太爷么,天寒地冻的,老爷子又舟车劳累,知了这档子事,万一有甚么不好,可全在你身上!”
香兰没敢问“熬不过”会如何,她站在床边低下头,只见林锦楼额上的发已被盗汗粘湿,下颚上已起了一层青青胡茬,嘴唇干裂泛白显得愈发蕉萃落魄。她从未想过如此生龙活虎的男人会如此衰弱有力。
秦氏一巴掌拍在林锦亭脑袋上,嗔道:“年根底下胡咧咧甚么,还怕家里不热烈?病床上躺着仨,灵堂里还停着一个,再念丧缝你的嘴!”
秦氏眼中的泪忍不住滚下来,香兰内心揪成一团,可别无他法,二人只得从寝室中退出来。当下桂圆从外头跑到门口跪下道:“太太,老太爷、老太太来了!”秦氏听了,赶紧穿了衣裳,急仓促的出来,由红笺、绿阑两个扶着,背面跟着一众丫环婆子,忙忙的出去了。
小鹃道:“鸡飞狗跳的,外头又喊又杀,火光冲天,闹了一整夜,大爷不在,二爷又希冀不上,太太一个妇人能如何着呢,幸亏大爷临走时留下齐先生,另有些护院侍戍卫着,提心吊胆了一宿,到底有惊无险。传闻有几个毛贼想趁火打劫的,出去抢东西,全给抓起来,现在还关着呢。”
此时太医们纷繁从屋中出来,秦氏赶紧躲避,林昭祥同几位应酬,极客气的道了谢,命丫环取了极丰富的红包,令人将太医带到宴息里开方剂,又留喝茶吃点心等,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