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已近中午,大花厅内早已摆了各色好菜、果子糕饼,合座中锦簇花攒,院子里搭了戏台子,青云班的小伶人咿咿呀呀歌管之声不断。
林老太太正坐在当厅的大罗汉床上,拣她几样爱吃的银丝细菜、精美点心,用粉白描金的小碟儿装着,摆在小炕桌上。林老太太随便吃喝,歪在枕头上听戏,独把姜曦云拘在身边,让她坐在本身身侧的凳子上奉侍,姜曦云天然到处讨喜,一时给林老太太夹点心,一时添茶,一时揉腿,忙繁忙碌,殷勤到非常去。她本就生得娇美,本日又着意清算过,头上一套赤金点翠的头面,穿了藕荷缕金牡丹刺绣缎面袄,五彩裙儿,薄施脂粉,一张俏脸益发粉团团的,更透出十二分灵巧爱人,一张巧嘴又极会哄人,林老太太笑意吟吟,显是极受用。
李妙之皱起眉头,挥手道:“我晓得了,你去罢。”待那丫环走了,不由又叹几口气,对那二人道:“都是自家相好的姊妹,也不藏着掖着。要说我公爹新纳的姨娘,真真正恰是小我物,那一张嘴,能让你吵嘴倒置。不幸我婆婆是个诚恳人,让她欺负得满嘴苦又说不出,又仗着本身怀了身子,一个念儿不快都能调拨出事来,偏她脸上对你笑得欢,让你把柄都没处抓去。现在婆婆闻声她名字都气得颤抖,待会儿见了人,不知要甚么样儿。”
两人说了些没要紧的话,香兰散了一回,只觉满腔的燥恼散得差未几了,方才进了大花厅,只见林东纨、林东绮、李妙之、姜曦云皆不见了。香兰复又回到秦氏身侧,给她添了一杯酒。林老太太抬起眼皮看了看她,又将目光别开。
想到此处,姜曦云又挺直了腰,再不看香兰,用心剥肉奉与林老太太。
林东绣往抄手游廊上走,口中道:“我们外头散散,免得瞧见那小妖精张狂,没得添堵心。老太太胡涂了,把姓姜的招家来。”香兰没想到林东绣会为她说出这番话。自从她在山寺里救过林东绣一回,此人便待她有了几分诚意,后二人订交虽说不浅不深,亦算和谐,光阴一长,倒有些至心了。唯香兰深知大家脾气本性,恪守本分,将火候拿捏着,即便订交再深,也决不托大超越。现在林东绣做了侯府夫人,这短短风景,整小我便同先前大不不异,言行举止都隐有凌人之势,同先前判若两人,等闲人一概不放眼中。香兰想起先前娇娇滴滴,未曾言语先蹙眉,说话刻薄带两分病弱之态的林家四女人,又看看现在春威凛然,带几分骄慢定夺之气的侯府夫人,心中不由唏嘘。
林东绣拉住香兰的手,停下脚步,微微皱了眉道,“哟,如何手如许凉?脸也白成如许,让那姓姜的气得罢?得亏你泥人儿一样的性子,倘如果我,即便要保全老太太的面子,也得甩袖子撂下几句话!”
林东绣叹道:“你啊,倒真让人摸不透,本来当个丫头,让人轻贱的时候,脖子昂得比谁都高,这会子有了些身份职位,太太哥哥都给你撑腰了,反倒甘心委曲本身,真真儿是个怪人。”
香兰摇点头,二人转到后院,几个小丫头子正在那边打趣,见她二人来了,忙过来服侍,在石凳上铺了红底闪绿缎子的大坐垫,林东绣问香兰道,“我让丫环们给你拿件披肩来?”
秦氏和王氏在地下的高桌上坐着,再往前便是林东纨、林东绮、林东绣三个姊妹坐。林长政之妾包姨娘坐在廊下吃喝。李妙之立在王氏一侧服侍,香兰站在秦氏身后,苏媚如瞧不见人影,林老太太也不问,王氏也天然乐得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