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柯的笑容便如同三月的东风,夏季的细雨,看着他眉毛微挑,眼睛和嘴唇都变成弯弯的半月,香兰内心的忧愁瞬时跟着那笑容烟消云散。
郭妈妈已被送走,宋檀钗返来禀明宋阿姨道:“郭妈妈改了主张,要去扬州投奔她侄子,女儿想着她孤苦无依,身边再有亲人顾问保养天年也好,每年宋家再送些银子,也算是个情意了。我们家已替芳丝办了丧事,做了法事,又善待郭妈妈,天大的情面至此也该换完了。”
香兰却渐渐肃正了神采,挺直了腰道:“既然给你交了底,便是要交代明白。你救我一命,这个恩典我千劫万灾害报,这些光阴相处……我……”语未说脸便红了,咬了咬牙:“我确切对你有情义,但是,我也不肯与报酬妾。你家世狷介,我不过个婢女主子,卖身契还攥在你手里头,原不配跟你说如许的话,可现在我也大胆讲一讲,若你偶然明媒正娶,我自更加还你当初赎我出来的银两,放我出去。你救我的大恩我永久铭记心上,今后必有所报。”
宋阿姨哼道:“小门小户家的,能有甚么见地?”
却说日月如梭,夏季将尽,转眼便已立秋。
宋柯看着香兰站在他身边把写废了的纸一张张清算起来,那素手纤长,指甲透明光润,露着一段乌黑的腕子,便去握香兰的手,把她拉到身边来,悄悄在她白嫩的脸上偷了个香,见香兰耳根红了,偏又不让她走,悄悄捏她的指甲道:“别人在指甲上染凤仙花,你如何不染?”
他现在是至心喜好香兰,这女孩儿暖和凝练,骨子里却极强韧,老是冷静的体贴体贴,事事帮他想得全面。本来他喜好她面貌脾气,现在便离不开她,想今后长悠长久的在一处。本来他便觉着香兰如许的丰度为妾便委曲了她,现在她又有如此才情,只怕是断不肯屈就人下的了。香兰模样性子都好,如有个略微面子些的出身,哪怕是个官家出身的庶出女儿,或是个地主家的闺女,他也要千方百计求娶来,而现在说香兰的爹娘已是良籍,可到底是主子种子。且他又有志向,为了抖擞家门,最好是娶一房娘家得力的老婆……
宋柯仿佛自言自语道:“你叫香兰,他叫兰香居士,香兰,兰香,此人不会是你罢?”他本是打趣而言,昂首却见香兰含笑着不说话,仿佛大有深意,不由惊奇道:“不会真是你罢?”
香兰道:“玥兮送去了……唉,我不知甚么处所讨了太太的嫌,太太总不肯见我似的。”说着叹了口气。
宋柯笑道:“染不染都都雅。”在手里摩挲打量着,道:“你这一双手巧得紧,前一阵子给我做的香囊,上头绣了个枫叶和鸣蝉,精美得跟甚么似的,俢弘见了就抢,幸亏我夺得快,不然那香囊定让他抢了去。他问我是谁做的,我说是在外头买来的,他还硬让我给他买一个。”
宋柯半晌赞叹道:“真的是你?”
宋柯道:“太太那屋送去了么?”
说着把腰间的香囊解下来,看了看道:“这花腔子画得也好,竟有七八分‘兰香居士’的味道。”
香兰靠在宋柯身边,提起羊毫,蘸了蘸墨汁,在纸上刷刷点点,半晌一只小虫儿便跃然纸上,趴在宋柯名字落款中间,扬着长长的须子,活矫捷现。
这些光阴朝夕相处,二人耳鬓厮磨已然很有情义,香兰却仍有些羞怯,想将手抽返来,宋柯却攥着没动,只得道:“染那劳什子做甚么,怪俗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