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兰见母亲鬓发狼藉,满面泪水被吕二婶子压着打,愈发愤恨,顺着墙根悄悄溜到院门口,抄起门闩便冲上去,口中大呼道:“混账婆娘,竟敢打我母亲!”狠狠一暗号召在吕二婶子背上。
香兰归家后竟日无所事事,薛氏成心让她跟街里街坊同龄的女孩儿们一处做针线玩耍,香兰去了两回,返来道:“并非我类,凑一起也败兴儿。”便在家帮薛氏做些家务,闲暇时只看书抄经,做针线补助家用。
香兰怒极反笑道:“本身媳妇儿被人撵着吵架‘娼妇’,不出头反倒罢了,竟没用到这步地步,你在家里跟我娘摆的那些威风拿出一两分来,我们家本日也不会受这个气!”说完一把推开陈万全便跑了出去。
吕二婶子欺准了陈万全不敢肇事,成心打压薛氏,又因吕二叔赞过“陈家娘子生得斑斓”,想偷看薛氏沐浴被她抓住,现在想起来便恨得牙疼,抓扯着薛氏的头发,口中“贱人”、“粉头”骂个不住,街里街坊都知吕二婶子是个驰名的恶妻,不敢伸手相帮,只在中间相劝。
薛氏却对算卦之言坚信不疑,闲暇时便做些小孩穿的衣物,一心一意的养着身子。几个月后,果产下一女,因薛氏的梦,便浑取了名儿叫香兰。陈万全本想要儿子,不由绝望,但见小香兰玉致小巧,内心也逐步欢乐起来。
这一日香兰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绣花,忽听院子里一阵鼓噪,有个锋利的大嗓道:“谁偷你家衣裳了?彼苍白日的诬赖人也不怕喉咙里生烂疮,我呸!”
这一番话说得薛氏又冤又羞又怒,指着吕二婶子:“你,你……”哽咽得说不出话。香兰见吕二婶子如此欺辱母亲,心中大怒,将针线一丢,穿下鞋便要往外跑,却被陈万全一把拖住道:“我的小姑奶奶,外头吵得帮凶,你去跟着裹甚么乱!”
香兰记事起便在静月庵中跟着尼姑们一处诵经修行。定逸师太极喜她朴素可儿,给她取法名“禅静”,教她认字读经,亲身给她讲法,除却佛经,又教她四书五经和诗词歌赋一类。香兰聪明刻苦,极有毅力,甚得定逸师太欢乐。定逸师太本是官宦人家女儿,因其父脾气朴重获咎当朝权臣,家道沦亡,为避祸才削发为尼。待冤案昭雪后,定逸师太反觉尘凡万丈不如佛门平静,回绝家人之意,不肯出家,常常行菩提道,救人济世,不收分文,又常常舍粥舍药,走南闯北,极有见地。香兰缠她问些刁钻题目,定逸师太倒也不烦,耐烦答复,悉心教诲。故没几年的工夫,香兰竟然书史皆通,写作俱妙,胸中很有些丘壑了,特别绘得一手好丹青,常得世人赞叹。
陈万全传闻薛氏给了马仙姑十几个钱,不由肉疼,嘲笑道:“甚么贵美之女,你我都是林家的主子,这娃儿是家生子,一辈子给人当牛做马使唤的,能贵到哪儿去?蠢材,蠢材,你是让人给棍骗了。”
吕二婶子一口唾沫啐在薛氏脸上:“要有报应也该报应你如许的娼妇!原在府里就勾搭爷们,粉头一样的下贱坯子,被太太奶奶们撵出来,没皮没脸,没羞没臊,还不找个旮旯吊死,反倒做骗局歪曲你姑奶奶!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莫非打量我是好欺负的?明儿个就让我们家姨奶奶来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