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秦王姚苌，进屯北地，秦王坚集结步骑二万人，亲出讨苌。行次赵氏坞，使护军杨璧，带领游骑三千，堵苌来路。又令右军徐成，左军窦冲，镇军毛盛等，三面攻苌，连破苌兵，并将苌营水道，扼住上源，不使通入。时当隆冬，苌军无从得水，当然患渴。苌介弟尹买出营，领着劲卒二万，往击上流守堰的秦兵，期通水道。不防秦将窦冲，埋伏鹳雀渠，待至尹买到来，一鼓齐出，竟将尹买击死，斩首至一万三千级，只余数千人逃回。苌众大惧，向地掘坎，不得涓流，来路又被塞断，好似竹管煨鳅，伤害万状。约莫过了三五日，苌营内渴死多人，急得苌仰天长叹，焦灼非常。俄然间，黑云四布，雷电交乘，大雨滂湃而下，滂沛周流，苌众得饮甘霖，不由的欢腾逾恒，精力陡振。更可怪的是苌营内里，水深至三尺许，距营百步外，水仅寸余。秦王坚方在营用膳，得着雨信，乃至投箸起座，出指空中道：“老天，老天！莫非汝亦佑贼么？”汝何尝非贼？秦军见天意归苌，并皆泄气，苌军转衰为盛，又通使慕容泓，约为奥援。
却说慕容冲起兵平阳，打击蒲坂，秦王坚欲调兵抵抗，一时苦无统将，只好将钜鹿长史窦冲，拨使讨冲。钜鹿公苻睿，少了一个帮手，未免势孤，但睿是少年负气，粗猛率性，不管甚么短长，即倍道往攻华阴。慕容泓接得探报，说他来势凶悍，却也寒心，当下引众东走，将奔关东。睿便欲率兵邀击，司马姚苌进谏道：“鲜卑各众，并皆思归，以是群起为乱，今彼既东行，恰好驱令出关，由彼自去，不宜隔绝。试想鼷鼠甚微，被人执尾，尚能反噬；况乱党甚多，凶悍可知，倘或进退无路，必将向我致死，我一得胜，悔将何及！故不若鸣鼓相随，但教镇静阵容，彼已是奔避不遑了。”睿悍然道：“本日驱出关外，他日待我旋师，彼又入关，终为后患，鄙谚有云：斩草除根，能乘此斩尽根株，岂不较善！况我兵比寇倍蓰，怕他甚么？”匹夫之勇，徒自取死。遂不从苌议，自为前驱，往截慕容泓。泓正防秦军掩击，却用心逗留华泽，分兵四伏，专待苻睿到来。睿未曾探明途径，但知向前乱闯，纵辔急进，行至华泽四周，见有一簇人马，停驻泽旁，便麾兵杀去。泓略略接战，当即退走，睿不肯舍泓，从后追逐。到了泽畔，正值春草富强，一碧连天，看不出甚么凹凸，辨不出甚么燥湿，睿尚自恃兵众，不觉得意。猛听得胡哨声起，草泽内里，钻出很多伏兵，各执长槊，前来厮杀，睿忙督众抵敌，不防一面伏发，四周俱起，一齐围裹拢来，累得睿前后摆布，统是敌兵。睿自知不佳，只好退兵，为了一退，顿致行伍庞杂，没路乱窜。华泽中多是泥塘，一不经心，当即滑倒，就义性命，睿亦急不暇择，误蹈淖中，马足越陷越深，一时无从自拔，那敌兵即乘势攒集，你一槊，我一槊，戳得苻睿身上有几十百个洞穴，就使铜头铁脚，也是活不成了。余众亦大半陷没，只剩得残卒数千，还亏姚苌驰来援应，方得救回。
斌从子真，却夜率部众，北走邯郸。嗣又还向邺下，欲与苻丕，表里呼应。垂太子宝，与冠军大将军隆，刚巧碰到，迎头痛击，得将真众击退，向垂报功。垂又遣农楷二人，带着马队数千，北往追真。驰至下邑，见真众驻扎前面，多是老弱残兵。楷即欲进战，农谏阻道：“我兵远来，已经饥疲，且贼营表里，未见丁壮，定有诈谋，不如安营自固，免堕彼计！”楷不听农言，径击真营，真弃营佯退，诱楷往追。楷恃勇追去，果为伏兵所围，抵触不出，势将淹没。还是农急往相救，杀开血路，方将楷拔出围中，狼狈驰还，兵士已伤毙很多了。垂见楷等败归，乃宣布大众道：“苻丕穷寇，必且死守，丁零叛扰，乃我亲信大患，我且迁往新城，纵丕西还，既可谢秦王宿惠，复可防翟真来侵，这也未始非目前至计呢。”众无一贰言，垂遂引兵去邺，北屯新城，再遣慕容农往攻翟真。真转趋中山，据住承营，复遣从兄辽，往扼鲁口，作为犄角。农乃先攻翟辽，辽屡战屡败，仍奔依翟真去了。垂借翟起兵，旋为翟累，别人之不成恃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