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人应诺,解衣覆笥上,故作怨状,曰:“官长殊不了了!坚冰未解,安所得桃?不取,又恐为南面者怒,何如!”其子曰:“父已诺之,又焉辞?”术人难过很久,乃曰:“我筹之烂熟:春初雪积,人间那边可觅?惟王母园中四经常不干枯,或有之。必窃之天上乃可。”子曰:“嘻!天可阶而升乎?”曰:“有术在。”乃启笥,出绳一团约数十丈,理其端,望空中掷去;绳即悬立空际,如有物以挂之。未几愈掷愈高,渺入云中,手中绳亦尽。乃呼子曰:“儿来!余老惫,体重拙,不能行,得汝一往。”遂以绳授子,曰:“持此可登。”子受绳有难色,怨曰:“阿翁亦大愦愦!如此一线之绳,欲我附之以登万仞之高天,倘中道断绝,骸骨何存矣!”父又强呜拍之,曰:“我已失口,追悔无及,烦儿一行。倘窃得来,必有百金赏,当为儿娶一美妇。”子乃持索,回旋而上,手移足随,如蛛趁丝,渐入云霄,不成复见。久之,坠一桃如碗大。术人喜,持献公堂。堂上传示很久,亦不知其真伪。

长山李公,大司寇之侄也。宅多妖异。尝见厦有春凳,肉红色,甚修润。李以故无此物,近抚按之,顺手而曲,殆如肉软,骇而却走。旋回视则四足挪动,渐入壁中。又见壁间倚白梃,洁泽苗条。近扶之,腻但是倒,委蛇入壁,移时始没。

劳山羽士

王六郎

初羽士作法时,村夫亦杂立众中,引领谛视,竟忘其业。羽士既去,始顾车中,则梨已空矣,方悟适所俵散皆己物也。又细视车上一靶亡,是新凿断者。心大仇恨。急迹之,转过墙隅,则断靶弃垣下,始知所伐梨本便是物也,羽士不知地点。一市粲然。

长清僧道行高洁,年七十余犹健。一日颠仆不起,寺僧奔救,已圆寂矣。僧不自知死,魂飘去至河南界。河南有故绅子,率十余骑按鹰猎兔。马逸,坠毙。僧魂适值,翕但是合,遂渐苏。厮仆环问之,张目曰:“胡至此!”众扶归。入门,则粉白黛绿者,纷集参谋。大骇曰:“我僧也,胡至此!”家人觉得妄,共提耳悟之。僧亦不自申解,但闭目不复有言。饷以脱粟则食,酒肉则拒。夜独宿,不受妻妾奉。数今后,忽思少步。众皆喜。既出少定,即有诸仆纷来,钱簿谷籍,杂请管帐。公子托以病倦,悉回绝之。惟问:“山东长清县知之否?”共答:“知之。”曰:“我郁无聊赖,欲往游瞩,宜即治任。”众谓:“新瘳,未应远涉。”不听,翼日遂发。

凌晨,羽士呼王去,授一斧,使随众采樵。王谨受教。过月余,手足重茧,不堪其苦,阴有归志。一夕归,见二人与师共酌,日已暮,尚无灯烛。师乃剪纸如镜粘壁间,俄顷月明辉室,光鉴毫芒。诸门人环听驰驱。一客曰:“良宵胜乐,不成分歧。”乃于案上取酒壶分赉诸徒,且嘱尽醉。王自思:七八人,壶酒何能遍给?遂各觅盎盂,竞饮先釂,唯恐樽尽,而来去挹注,竟很多减。心奇之。俄一客曰:“蒙赐月明之照,乃尔寂饮,何不呼嫦娥来?”乃以箸掷月中。见一美人自光中出,初不盈尺,至地遂与人等。纤腰秀项,翩翩作“霓裳舞”。已而歌曰:“仙仙乎!而还乎!而幽我于广寒乎!”其声清越,烈如箫管。歌毕,回旋而起,跃登几上,惊顾之间,已复为箸。三人大笑。又一客曰:“今宵最乐,然不堪酒力矣。其饯我于月宫可乎?”三人移席,渐入月中。众视三人,坐月中饮,须眉毕见,如影之在镜中。移时月渐暗,门人燃烛来,则羽士独坐,而客杳矣。几上肴核尚存;壁上月,纸圆如镜罢了。羽士问众:“饮足乎?”曰:“足矣。”“足,宜早寝,勿误樵苏。”众诺而退。王窃欣慕,归念遂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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