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凌秋心中一颤,这句诗乃是父亲所做,冷凌秋三字也是从中而来,杨大人不但识得我爹,反而私交不凡,不然又如何对这句话信口而来。他正想问个究竟,却听得杨士奇道:“你可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冷凌秋心机转换,见杨士奇主动提起,心道此事定与父亲有关,当下便道:“凌秋自当服从大人教诲。”说完便为杨士奇沏上茶来,当真听他细说。
杨士奇双目微眯,盯着漂泊转动的茶叶,眼神迷离,似已堕入回想当中,稍时以后,双目展开,目露光彩,一扫先前颓迷之色,道:“此事还须从四十年前提及,当年惠宗即位之初,一心削藩,燕王则觉得国“靖难”之名,誓师出征。南都城陷之时,燕王见宫中奉天殿大火冲天,怕惠宗****,遂命人救火,但因火势太大,毕竟未能救出一人。火灭之时,灰烬当中遗骸已然难辨,却不知是何人之骨。燕王未能见到惠宗,自不断念,便令部下军士搜刮全城。”
杨士奇见他声音越哭越低,终究止住了泣声,将他扶起,对他高低止不住的打量,边看边道:“公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和你爹普通面孔,倒是这几年中,窜改很多,若非我还模糊记得你爹模样,只怕早已认不得你。”冷凌秋此次听得清楚,顿时惊奇道:“大人怎会认得我爹?不是我父母病故以后,大人见我不幸才收留于我么?”他只道杨士奇年龄已高,老眼昏花将本身认的岔了,又道:“大人,我是杨僮啊,陪公子读誊写字的杨僮啊。”
冷凌秋被他一声“僮儿”叫得又仿佛回到畴前,儿时初到杨府,杨士奇也这般唤他,只是事隔多年,这一声“僮儿”却听得有仿佛隔世之感。想起畴前,顿时又想到刚才杨士奇所说的话,冷凌秋便问道:“大人方才说有事要奉告于我,却不知是何事?”杨士奇却没答他,反而问道:“你现在可改名姓冷?”冷凌秋一惊,他又安知我姓名?但想到杨士奇定不会害他,便道:“自那年公子出事以后,我怕东厂阉狗再寻公子费事,这才改名换姓,今后回归冷姓,名凌秋。”杨士奇点了点头道:““冷凌秋,冷凌秋,雪落寒江化为水,冷若凌霜凄似秋。这句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二人进得屋来,冷凌秋见陈列用度一应俱全,却无一个丫环主子,不由说道:“这张知州怎不为大人派一仆人?”说完便为杨士奇拿过椅子,铺上缎垫,杨士奇道:“非是他不派人,而是我不让人奉侍,你自从进院中以来,可曾见过一个侍从?”冷凌秋方才情感冲动,对此却全无发觉,这时回想起来,顿觉出非常之处,道:“不知大人侍从都在那边?”杨士奇笑道:“我自返乡以来,路上多不承平,这院中虽说看不见人影,但却不表白这些人都不在旁。”冷凌秋顿时觉悟,杨士奇五朝元老,岂是等闲之人,本来早有安排。便道:“我此番来见大人,便是为此而来,前路有奸人挡道,还请大人多加防备。”
杨士奇一捻长髯,笑道:“小子故意了,竟然还惦记老夫安危。”说完一顿,又道:“王振此贼,在京中何如我不得,此次趁我回籍,便使些卑鄙手腕,我杨士奇岂能让他如愿?”冷凌秋一听,本来他早有筹算,我此次前来告诉于他,当是多此一举了,他见杨士奇神采如常,全然不是病态之身,不由问道:“传闻大人有恙在身,却不知是何病症?”杨士奇见他体贴之心,早已闪现神采之间,哈哈一笑道:“老夫要不找个遁词,这一起之上只怕费事更多,僮儿你还是如之前普通,心机纯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