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看孙坚面色如常。董骠骑又道:“禁中传言,何进欲择七月半节,发兵入宫。诛杀十常侍及其翅膀。然,便在数日前,车骑将军何苗,上表劾奏其兄,杀内宦近臣,非出公心,而行私欲。欲结好党人,收为己用。故表中有‘大将军专杀摆布,擅权以弱社稷’之句。尚书令曹节,抱恙入宫,秘奏太皇劈面。太皇怒不成遏。遂诏令西园诸校,拘系大将军,交由三司会审。又遣尚方监渠穆,传密令于我:‘见机行事’。”
“五日五夜,当若那边之。”赵忠不置可否。看神采,似已偶然结。
张让心头一暖。假装浑然不知,奉承言道:“老奴奉侍陛下,不敢有一日之疏。养子亦在宫中当值,迟早可见。”
南宫玉堂殿。
张让点头一笑,悲上心来:“我等代主受过,为天下所不容。老犬无牙,终归无用。寸晷尺璧,去日无多。杀何进,不为你我死里偷生,只为十万黄门续命。今汉气数已尽。三兴炎汉者,必出宗王。”
“可爱何进各式禁止。只肯授刺史,不肯予州牧。”董骠骑狠狠落杯。
“这几日,别无要事。常侍无妨乞假出宫,与家人小聚。”少帝言有所指。想必亦收到风声。
赵忠剖心相问:“阿阁起事前,我等十二人,亦如面前这般,相约同生共死。事过云烟。十二人已死亡过半。五今后,另有几人能苟活于世,亦未可知也。事已至此,有进无退。背后可另有筹算,可否与我明言。”
“子犹瓶矣。观瓶之居,居井之眉。处高临深,动而近危(注①)……”殿中少帝,有感而发。
“无妨。”孙坚豁达:“为国效力,不分官高位卑。六百石刺史所行之事,与二千石州牧,于坚而言,别无分歧。”
赵忠动了动嘴角,虽不置一语,却意味深长。
“张常侍。”少帝忽开口。
“但凭调派!”孙坚离席下拜。
“也罢。”少帝年幼,自即位以来,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一日尽情放纵。再加月前何太后诞下麟子,日前西王母又降为弥月之喜。少帝倍加谨小慎微。恐怕因故被废。
史上梁冀、窦武、何进,前后三任大将军,皆死于寺人之手。足见普通。
孙坚劝道:“董骠骑一心为公,今又是窦太皇垂帘监国。合二宫之力,何尝不能与大将军分庭抗礼。此三宫鼎足之势,乃蓟王所立。可谓用心良苦。岂能坐视无端被废,令江山社稷有折足鼎覆之危。骠骑多虑了。”
“后会有期。”张让长揖而去。
董骠骑眼中戾芒,一闪而逝。再无半分醉意:“文台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赵忠笑叹:“不知为何。我总觉,你有未尽之言。”
黄门傍树而生,已有四百余年。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黄门寺人,为争权夺势,相互攻杀,几成常例。然若遇劲敌,则会暂搁争议,联手御敌。待肃除心头大患,再持续相杀。如此几次。且凡黄门宦官,皆阴狠手辣,为达目标,无所不消其极。
“老奴在。”张让仓猝趋步回身,自投座下。
孙坚如有所思:“蓟王知否?”
商定细节,世人各自散去。
“统统如旧。”张让笑答:“饱食足睡,各安天命。”
正因门内人弟,迟早需挨刀入宫。故称刀锯余人。换言之,若以性别辨别。黄门宦者,是有别于男女以外的“第三性”。撤除黄门众外,天下无人与其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