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都跟着宇文泰出世入死几十年!独孤信不但和他幼年了解,还数次救过他的命!”
一个乱世的豪杰,因为一个不值得的女人,一步错,步步错。终究走到这般的穷途末路。
杀!独孤信!
一只胡蝶从面前飞过,翅膀上有黑蓝的图案,在风中稳稳地向前。朝生暮死,却那么有力量。而我白活一世,软弱至此。
现在是如何的风景?他一人蒙罪,家中必多连累。只怕乱作一团,也无人有暇素衣孝服好好为他送行。
我抚着他的墓碑。
幽朴的天井里,除了风声,没有一丝声响。
那样清冷地走进我的生命,也算是用尽了尽力,却并未获得一个好结局。
她是个素服的贵妇,单刀髻高竖头顶,簪了一朵白茶花。
太祖文天子,他的陵寝寂静整肃,又是另一番气象。他们昔日一同出武川,闯天下。他高升,他沦落,他得志,他失落,又能如何?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陵墓的不同。
我只感觉四肢冰冷。
若那年我未曾撤退,若我同他去了会稽,又会如何?起码他不必死于诡计吧?
我隐在马车里,远远看着那七倒八歪的送葬的步队,寥寥数十人,抬着棺木,举着灵幡走过街道,连哀乐都不敢奏响。
他藏着如许一个隐蔽的心机,从不说与人听。
他的绛红色的衣袍,淡色的大氅,装着头发的紫檀木匣,十足付之一炬。熊熊火焰升腾着腾跃着。
旧事是一床好被,拥着入眠,得偿好梦。
是一个漂亮的男人,牵一个少女,走在无定的命途中。
但是门里半点声音也无。
这便是大家间的爱情吧?亦伤,亦毁,不甘,不肯。大家都有无可逃遁的磨难。
我哀思欲绝,冒死拍打着那断交的门哭喊着:“公子!公子!你开开门!开门啊!!”
是啊,我念了他二十多年。不甘心呀。我流下眼泪,看着他哀哀说:“萨保,我求你放过他吧。他这平生太苦了……我求你让他有个善终吧。”
是我害得他不得善终。
如愿。我爱他。
大氅的上面,另有一只小木匣,紫檀木,颀长的,镂空花鸟,无穷精美。
我只觉脑筋里轰的一声,拼尽尽力跑畴昔,却一下子扑倒在紧闭的门上。
他说:“于我,很贵重。”
“太后驾到――”小黄门扯着嗓子传道。
但是那女子,却狠心将他孤负。
她穿戴红色的衣裙,通身一点装潢也无,目光冷酷地看着我,手里捧着一方木盒。
宇文护站在我身后。
好久好久以后――也不知到底多久,俄然闻声宇文护说:“你……你去送一送他吧。”
宇文护沉默着,亦不动。
她将木盒放在我手上,愣愣地看了那盒子半晌,语气俄然伤感:“他给你留了一样东西――他到死都惦记取你。”
他始终不放过他!
再爱再怨又能如何?我毕竟要躺进别人的宅兆里。
半晌,哭得累了,只得靠在门上抽泣。
半晌,呱地一声,振翅往血红的落日里飞去。
半夜醒来,只要泪打湿了枕畔。
――我们终究失散了呀!
悄悄开启。跳动的烛火下,那是他最后留给我的奥妙。
心底的深处,我从未停止过爱他。
只感觉仿佛隔世。我撑起家子,又去拍面前那门:“公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