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贵直论第三[第1页/共4页]

切谏

齐攻宋,宋王令人候齐寇之所至。使者还,曰:“齐寇近矣,国人恐矣。”摆布皆谓宋王曰:“此所谓‘肉自生虫’者也。以宋之强,齐兵之弱,恶能如此?”宋王因怒而诎杀之。又令人往视齐寇,使者报如前,宋王又怒诎杀之。如此者三,厥后又令人往视。齐寇近矣,国人恐矣。使者遇其兄,曰:“国危甚矣,若将安闲?”其弟曰:“为王视齐寇。不料其近而国人恐如此也。今又私患,乡之先视齐寇者,皆以寇之近也报而死;今也报其情,死,不报其情,又恐死。将如何?”其兄曰:“如报其情,有且先夫死者死,先夫亡者亡。”於是报於王曰:“殊不知齐寇之地点,国人甚安。”王大喜。摆布皆曰:“乡之死者宜矣。”王多赐之金。寇至,王自投车上,驰而走,此人得以富於他国。夫登山而视牛若羊,视羊若豚,牛之性不若羊,羊之性不若豚,所自视之势过也。而因怒於牛羊之小也,此狂夫之大者。狂而以行奖惩,此戴氏之以是绝也。

赵简子攻卫,附郭。自将兵,及战,且远立,又居於犀蔽屏橹之下。鼓之而士不起。简子投桴而叹曰:“呜呼!士之速弊一若此乎!”行人烛过免胄横戈而进曰:“亦有君不能耳,士何弊之有?”简子艴然作色曰:“寡人之无使,而身自将是众也,子亲谓寡人之无能,有说则可,无说则死!”对曰:“昔吾先君献公即位五年,兼国十九,用此士也。惠公即位二年,淫色暴慢,身好玉女,秦人袭我,逊去绛七十,用此士也。文公即位二年,厎之以勇,故三年而士尽勇敢;城濮之战,五败荆人,围卫取曹,拔石社,定天子之位,成尊名於天下,用此士也。亦有君不能耳,士何弊之有?”简子乃去犀蔽屏橹,而立於矢石之所及,一鼓而士毕乘之。简子曰:“与吾得革车千乘也,不如闻行人烛过之一言。”行人烛过可谓能谏其君矣。战役之上,桴鼓方用,赏不加厚,罚不减轻,一言而士皆乐为其上死。

齐宣王好射,说人之谓己能用强弓也。其尝所用不过三石,以示摆布,摆布皆试引之,中关而止。皆曰:“此不下九石,非王其孰能用是?”宣王之情,所用不过三石,而毕生自发得用九石,岂不悲哉!非直士其孰能不阿主?世之直士,其寡不堪众,数也。故乱国之主,患存乎用三石为九石也。

秦缪公时,戎强大。秦缪公遗之歌女二八与良宰焉。戎主大喜,以其故数饮食,日夜不休。摆布有言秦寇之至者,因扞弓而射之。秦寇果至,戎主醉而卧於樽下,卒生缚而擒之。未擒则不成知,已擒则又不知。虽善说者,犹若此何哉?

齐王欲以淳于髡傅太子,髡辞曰:“臣不肖,不敷以当此大任也,王不若择国之父老而使之。”齐王曰:“子无辞也。寡人岂责子之令太子必如寡人也哉?寡人固生而有之也。子为寡人令太子如尧乎?其如舜也?”凡说之行也,道不智听智,从自非受是也。今自以贤过於尧舜,彼且胡能够开说哉?说必不入,不闻存君。

一曰:贤主所贵莫如士。以是贵士,为其直言也。言直则枉者见矣。人主之患,欲闻枉而恶直言。是障其源而欲其水也,水奚自至?是贱其所欲而贵其所恶也,所欲奚自来?

二曰:言极则怒,怒则说者危。非贤者孰肯犯危?而非贤者也,将以要利矣;要利之人,犯危何益?故不肖主无贤者。无贤则不闻极言,不闻极言,则奸人比周,百邪悉起。若此则无以存矣。凡国之存也,主之安也,必有以也。不知以是,虽存必亡,虽安必危。以是不成非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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