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将案上手札阅毕,缓缓揣入怀中,两道长眉重凝。
袁女皇眸子悄悄一颤,浅声道:“小妹,日前,你不是要嫁尚兄么?”
现在王敦军陈豫章愈发放肆,司马睿几番传令相召,王敦皆不予理睬。月前,司马睿重用刁协、刘隗,留意二人平抑豪强、压抑王氏。然刁协、刘隗皆是有志而无能之辈,压抑王氏倒亦罢了,这二人却将锋芒对准全部世家门阀。如此一来,本来一心保持朝局稳定的袁谢等世家,亦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言罢,从怀中取着名刺、手札默呈。
“嘿!”
“无奕!”
谢裒安然坐于案后,头戴青纶巾,内着白纱袍,外罩乌墨衫。身后两名女婢持着蕉叶扇缓拂缓拂,绵风如有若无,撩得案上的沉香似翩若舞。
谢裒眼睛微眯,心中暗生迷惑,渐尔越疑越惑,脸上笑意层层褪尽,眉锋则悄但是凝,淡淡接过名刺看亦未看,回身迈向案后,冷声道:“所为何来?”
呵,莫非他一向在那边偷听?
二人对座,刘浓略略向右倾斜。
谢裒漫不经心的品着茶,眼角余光则一向探察着刘浓的神采,刚才看似怒斥谢奕,实则暗讽刘浓品性不端,而此子竟然浑若无事,涓滴不恼?
刘浓心中极喜,谢裒虽坐镇会稽学馆,但岂会劳心案牍的教人功课读书,那些事自有馆中的老学儒士代为。而世家后辈家学渊源,之所之前来会稽学馆亦并非为学习之故,而是在拓宽人脉为各自今后的宦途奠定根本,此举近似汉时〈国子学〉轨制,乃除中正评核外的另一种贵族核议机制。
谢裒缓缓起家,迈出矮案,眯着眼睛细辩,而后突地想起,眉眼垂垂放尽,呵呵笑道:“原是在城门口见过,公然与女皇所言分歧!嗯,诗甚好。”
谢奕悄声轻唤,缓缓点头、抖眉,表示刘浓从速将来意明言,莫惹阿父心存异疑,暗道:瞻箦不知几时做得如此好诗,看来阿父因诗而对瞻箦很有好感,瞻箦,你可莫胡说话啊……
嗯……
刘浓微微一笑,朝着廊中团团一个揖手,未作一言,大踏步而去。
“阿父……”
刘浓悄悄心惊,眉头微皱,轻声道:“无奕,快走!”
刘浓略掠一眼并不识得,随即稍作敛目,挽礼至眉,缓缓揖手,淡然回道:“华亭刘浓,见过幼儒先生。”
刘浓唇往左笑,公然如此!堂堂大名士谢幼儒,岂会因些许小事而作怒于颜,刚才所为皆是摸索。
“是,先生。”
闻言,全场皆惊,神采各别。
“是,阿父。”
谢奕放声大笑。
谢裒站在院门口,单手缓缓抚着短须,眺望俩人仓促逃离的背影,许是想起本身昔年旧事,眼角垂垂皱起笑容,摇着头渐渐一笑,悠哉游哉地度出院中。
“为何?”
阳光甚好,为他浅浅注得一层辉;青冠、月袍,面如壁玉,眉若箭凝;唇间微浅笑着,仿若静画美人;最是那眼,在这夏末里,泛动满湖深水。
“哼!”
“阿姐。”
“退下!!”
一个时候后。
真是树欲静而不风静啊,莫非江东大乱将起……
画堂东。
信是在王敦军府任职的谢鲲,谢幼舆所寄,其间内容极是隐晦,但字字句句皆有所指。
“哦?”
袁女正冷冷一哼,淡声道:“我不嫁尚兄,我要嫁美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