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侃沉默落子,心中却苦笑不已:现在,王敦族兄已不顾家属之安危,便是王导族兄亦安慰不得,数年前更是杀了王澄族兄,去岁又杀了王棱族兄,谁可劝得了他,谁尚敢劝他!罢,能与谢、袁并肩应对刁、刘,已是足矣!至于王敦族兄,想来一年半载尚不会妄行。导兄,侃弟亦极力而为矣……
自始至终,刘浓皆未正眼以视那正中儒者,暗中则盘算主张:来日方长,今后得将此人秘闻探知清楚,而眼下需摒除统统邪念,砥砺锋锐。
王羲之探手压了压镇纸未及的边沿处,毫笔则直竖如剑,书尽最后一笔。缓缓直身,提着笔打量,嘴唇开阖默念。
孔愉看亦未看刘璠,挥袖疾出,衣袍下摆几乎带倒囊牍,仿若真是急不成耐。
言语间,再落一子,模糊逼宫。
谢裒将手中棋子缓缓一落,抬首笑道:“颜渊兄,不太小儿辈意气尔,何需有惊?逸少,书承茂猗先生,文章则是谢裒添居为师,小小丙类策,尚不敷以挂齿矣!”
这一篇经世策论、典法,其思虑已久,再经得葛洪提携关窃,虽不敢取惊世骇俗之论,但其间字句琅琅上口,再引经据典、华并且彰,极合现下支流思惟。至于内容,正如其开篇所言,治大国若烹小鲜,徐之以火,法之以情,献策亦有三:土断,纳才,蓄甲。
王羲之傲立在左,刘浓静秀于右,衣冠恰如昨,恍似当年。
“混闹!”
经年铸剑。一朝霜雪!
思及此处,按膝而起,涩然道:“二位,容我告别!”
闻言,褚裒心中烦燥荡作虚无,瞅了瞅身侧的桓温,缓缓摇了点头,提着案上毫笔。在墨台边沿一撩,作书。
这时,孔愉转出竹林,疾疾行来。
王羲之以笔杆击案,收回“扣、扣”轻响声,卧蚕眉时皱、时舒,倏然间,眼睛蓦地激亮,双眉突抖挑,嘴角随之飞翘;提笔在墨池中缓搅,缓缓将笔尖润饱,左手则擒着紫檀镇纸将左伯纸捺平。
正中儒者恰是刘璠,眼瞅着赤香徐烟而起,再漫不经心的掠扫一眼刘浓,见其正闭目沉吟,心中暗自嘲笑:嘿嘿,三炷香尚不及一个时候!世家后辈自小皆是读书临帖,若无明师指导,鲜少有见晓得文章者,何况尚是经世典法文章!胸中未藏对策,莫说一个时辱,便是两个时候、两日,亦不过徒劳耗时尔!此子,倨傲骄狂,定然难成大器。嗯,当年……
倏尔。
目不斜视。缓缓一笑。将好,笔已润摆。提笔,不消思,就着如潮思路,倾泄而出。
稍顿,眼望大院方向,展眉一笑:“三炷香?甚好,此局当罢!”
刘浓不由宛尔,干脆随他,将箭囊抹掉,暴露其间竹简,仓促一掠,笑道:“贤人言:将欲歙之,必先张之……将欲弱之,必先强之……且以《庄》、《周》注释作经世策论,需行之以典法!”
“唉!”
“如厕!”
世人皆奇,继尔皱眉思题,神情猝然大惊,忍不住的窃保私语,相互探听这卧蚕眉到底是何来源,为何要将射策公诸于众。而这考题怎地如此晦涩,既需做千言文,尚得咏赋!怪道乎昔年丙类考核无人得过,只余博士教员而无生员……
“然也!”
清风不识字,偷卷左伯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