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鉴,何如?”骆隆放下芭蕉扇,捏起一封信,在脸侧随便晃了两晃,似嫌风不敷烈,又执起了芭蕉扇,慢摇、慢摇。
“郗公……”
待刘訚将遇袭之事回禀结束,刘浓悄悄捏了一把汗,忍不住转头看了看牛车,剑眉竖锋,细细一阵沉吟,冷声道:“此事定非祖豫州之意,而童建之意颇具蹊跷,纵使欲叛,南路已封,该当设法奔赴石勒,岂会如此不智?若我料未差,其人,当在为谋郗伯父!但是,即便其成事,如何投北?”言罢,目光一沉,某个动机一闪即逝。
刘浓剑眉舒展,唇抿作刀,昂首看了看天气,见日将西垂,本应宿营,但稍作沉吟以后,“啪”的一抽鞭,箭射入岭。
“嗯,甚好!”
“为何来了北地,便恁地骄狂……”
北宫勒过马首,与刘浓并骑,掉队半个马首,笑道:“刘胤已去数日,北宫唯恐有失,求了荀娘子,命薄军主再率三百骑前去。想必,再稀有日,桥小娘子便可至上蔡也。”
“李农不敢!”李农沉沉叩地,脖心汗出如浆。
一声娇喝遥遥斜响,刘胤把大黄马一勒,持槊斜望,只见右方,一群持刀部曲围着几只莺燕。中有一只,水蓝飘冉,恰是革绯。
游思,游思至北……她的身子浅弱似扶柳,岂可让她来,此乃北地,凶恶万分!
马蹄踏过博阳县,上蔡已然在望。刘浓担搁了几日,沿途拜访了几位坞主。祖逖与石勒互开边市,上蔡理应前去置马。
李农走过梨树影丛,挥棍吓走大黑狗,穿过狼籍鸡群,来到村尾,推开篱笆墙,瞅了瞅院中带刀的陌生人,看了看偏室,低下了头,躬身走入正室。
“呜……”
两方号角相互交叉,一者进,一者待。
风卷狂龙,一起马不断蹄,奔腾宋侯骇怪不已的目光,直抵孤峰岭。
世人神情各别,一时沉寂。
骆隆坐在室中矮案后,懒懒的挥着一柄芭蕉扇。神情落拓,好似处于自家中。
村口有树,有狗,有鸡群。
从江南踏到北地,一踏近两千里。刘浓见她雪嫩的玉脖垂垂红了,心中寸寸作软,柔声道:“且入内歇着,再有几日便至上蔡。”一顿,表情大好,纵眼扫过,见千众皆避,便微微倾身,戏道:“上蔡不若江南,诸般简素,可莫哭鼻子。”
“桥小娘子,桥小娘子安在?”
“游思!”
革绯抹了抹额际,“锵”的一声,把剑归鞘于肩,淡笑道:“无妨,乃是别人之血。”说着,又呼出一口气:“幸而,有惊无险!桥小娘籽实乃女中英杰也,革绯佩服!”眸子看着荏弱的桥游思,尽是敬佩。
……
顷刻间,面前闪现起那娇弱的身姿,时尔随风摇摆,倏尔抿嘴含笑,刘浓按着颤抖不休的左手,心中百感交集,顿时晓得为何难安,深深吸进一口气,强忍着滚荡的心胸,策马奔入上蔡县城,稍事交代后,复引五百精骑出城,插向鲖阳。
号角宏亮,雄师启程,漫向上蔡。
李农道:“途遇华亭白袍,童建不敌郗鉴铁骑,为白袍取首。”
刘訚深深的看了一眼小郎君,不见半载余,小郎君愈发沉稳了,想了一想,点头道:“小郎君洞悉局势若观火,郗公亦作此解,并已致信祖豫州。依刘訚度之,豫州之地,恐将生变。”
桥游思挑了他一眼,可敌不过他,只得浅浅一笑,退入帘中。绣帘一闭,身子便软作一团,曲膝于怀前,紧紧的捧着小手炉,把脸颊贴畴昔,感受着那暖和,睫毛唰呀唰,眸子里藏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