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缓缓起家时,身侧是诸吏诸将,峰下是万民陆地。看着雾阳下那一双双眼睛,苍茫中透着的希冀,心潮起伏跌宕,委实难禁,深深吸进一口气,拔出楚殇,柱着剑,单膝跪地,沉沉一叩。
刘浓信马由缰,入目惊心,面上神情愈来愈冷,当颠末一处被焚作乌黑的村庄时,指着林中深处,喃道:“两月前,此地有篱笆一丛,瘦犬一只,蕉苇多少,今方安在?”
十一月十五,小雪方至未雪。
“他乃何人,岂会不建功!”
刘浓再次闭了闭眼,按着楚殇的手微微颤抖。
人群,轰然乍响。
刘胤摸了摸脸,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阖首道:“小郎君勿忧,刘胤集三千青壮营,再得固始、鲖阳、以及河西诸坞部曲近万,共战胡骑,是以战卒伤亡不重,大戟士功劳犹著,胡人无一骑脱逃,再得良马千匹……”言至此处,神情一黯,嗡声道:“乡民,乡民因……”
“斩首三万!!!”
待飞雪踏蹄入桥,刘胤嗡声回禀:“小郎君,流骑由陈国突至,幸而北五哨及时发觉,上蔡县城无碍,且再添流民万余。”
马鸣风啸,铁阵肃杀。
“洛阳大捷?!”
马蹄缓踏,策入桥东。
经年霜雪未曾拭,一朝光寒天下知。
待至县城峰下,勒马回望,只见四野悲啸,一片苦楚,刘浓牵着飞雪来到高处,背靠着耸峙于峰上的巨碑,坐了下来。
李矩矜持名誉深重,欲强压以势,斥责刘浓不顾局势,妄起兵劫。
“灰儿,灰儿……”
公元320年,十一月初三。
纪瞻朗朗一笑,捧笏而出,大声道:“洛阳乃晋室宗朔,陈留乃天下重镇,二城齐复,实乃天下之大喜。值此嘉庆之日,该当荣表!”
八百里建康烟笼水渺,白雾茫茫锁横江,不见人来复舟往。俄然,一叶蓬舟破雾北来,仓促停靠于城西柳渡口。少倾,舟中奔出一骑,踏过船板,纵入垂雪柳岸,马不断蹄直插城东。
……
至此,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化为蜃,立冬时令。
“壮哉,威武哉!!”
刘浓懒得理他,报之以嘲笑,按膝而起,指着大河之南,怒道:“刘浓深敬李司州,然,李司州可知刘浓乎?知上蔡之民乎?知,北地之民乎?如果不知,刘浓唯余一途,好使李司州得知,逐胡骑于野,乃万民共举也!民气足以焚城,民愿足以燎原,李司州知否?”
船家一边操舟往北,一边放声长笑:“懦夫洒血于北,寄头颅于枪,些许船资,何足言道。快快且入建康,好使此讯为天下知也!”
与此同时,朱雀桥边,停着一辆富丽非常的牛车,小婢提着裙角疾疾奔来,踩着小木凳,卷帘而入,嫣然笑道:“小娘子,街上尽传,刘郎君复立新功,阵斩胡骑,马踏洛阳呢……世家小女郎们皆在群情,嫁人当嫁刘瞻箦……”
郭璞正了正冠,扫了扫袖,踏入桥中,朝着刘浓深深一揖,道:“郎君容禀,胡骑来去如风,刘县丞已然极力也!何况,若非刘县丞不顾已身安危,仅率百人作饵,引敌深切,诱敌于凹险,岂能聚而歼之。若非如此,怕是流骑还是肆掠于汝南矣!”
飞雪不安的刨着蹄,刘浓抚了抚它的脖子,翻身上马,悄悄一夹马腹。
刘浓勒马桥西,问道:“伤亡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