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陆舒窈一声轻唤,金丝履踏进月洞中,只见阿父与族叔正坐在室中,而他正跪在门外雪地中,乌墨琴亦在雪中,墨白惊心。
陆始走到庭中,扫了一眼陆纳,再冷冷的看着陆舒窈,喝道:“小妹,休得混闹!事关我吴郡陆氏门楣名誉,岂可儿戏!”说着,又对陆纳冷声道:“身为兄长,常日里不知疏导小妹,只知一味放纵滋任,现在可好?闹得天下人都将笑我陆氏,若依得我心,定将那不知廉耻的刘氏子杖出门外!”
陆舒窈浅浅万福,绕庭而走,渐行渐近,已可瞥见那株高大的雪榕树。转过榕树,走向院中,院门口侍立的武曲不敢拦她,垂首避在一旁。
“退下!!”
“血……”
“舒窈……”
陆舒窈冷冷一喝,打断陆纳,小女郎眯着眼睛,淡声道:“七哥亦有雄志,更曾几番意欲参军。现在我夫君欲往北,为何七哥却冷言挖苦?莫非,七哥昔日雄志皆乃雾里观山,只观其美,而不入此中乎。即便如此,贤人有言:‘君子有诸已,而后求诸人!’敢问七哥,诸已安在?”
稍徐。
陆纳恼道:“相如高才,文君雅随。如果如此结芦平生,倒也罢了!汝可知,瞻箦竟欲意北往……”
“夫君……”
陆纳心骇欲死,从速今后疾退,而陆始也呆了,千万没想到常日和顺的小妹,竟性烈至斯。
便在此时,陆始从庭外快步而来,身后跟着一群仆妇与几名健随。
“锵!”
小女郎长长的一番话,驳得陆纳面红耳赤,来回盘桓而无言。
廊上极静,仿佛可闻声心跳声。
“阿父休得哄我,家属为何物?令夭岂会不知,怕是我夫君一走,阿父与族叔便会为舒窈另觅别人。然,舒窈身心已属夫君,父命族命却难为。敢问阿父与族叔,舒窈该当何如?”说着,陆舒窈缓缓转过甚,向刘浓伸脱手,唤道:“夫君……”
陆纳往左一拦,面上神采难堪,竟揽手揖道:“舒窈,切莫胡为。汝可知瞻箦此来,为何?”
俄而,朗声复续:“陆大中正此言差矣……”
何如,她是陆舒窈,自有高傲。
“舒窈,莫要胡来……”
陆舒窈提着裙摆走下台阶,淡淡的看了陆纳一眼,而后端动手缓缓走过陆纳身侧。
他定然争得很辛苦,亦定将受辱。
“争之何意?”
陆舒窈冲着刘浓美好的笑着,颗颗盗汗由额头滚落,绕过敬爱的郎君,走向阿父与族叔,保持着剪刃抵胸,缓缓的跪在乌墨琴中间,伸出另一支素手柔荑,抚净琴身上的雪,昂首望向室中,嫣然笑道:“阿父,族叔。本日,舒窈猖獗了!”
场面极其混乱,陆始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猛地一顿足,一挥手,喝道:“都愣着何为,快与我把静言的剑卸了!”
走过第三道长庭,陆老带着人守在庭中,看着漫漫行来的小小娘子,陆老闭了眼睛,动也不敢动,长长的髯毛转动如浪。
“舒窈?!”刘浓神情一惊,蓦地回过甚,一眼之下,眼底瞳孔猛地一缩,身子“簌”地站起来,踏前一步,颤声道:“舒窈,放,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