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个时候后,西华门开。
“哈,哈哈……”
……
浮灯叠翠,伊人独坐于红楼下。
水月拂朱墙,洒落一地清冷,桂树摇娑影,浅映蔷薇牛车。青牛甩着尾巴,挑角望月。刘浓孤坐于牛车中,摸索着掌中长笛,神情淡然。大朝觐方毕,袁耽即奔赴城东刘氏别墅,他却因司马绍复召,故而并未同业。此地,乃台城西华门,他将于此迎出宋祎。
“何不唤吾道畿?”司马绍捉酒于唇,目光却瞟着宋祎一袭绿衣,内里神情庞大,既有柔情,复存微悸,尚余狠戾。
司马绍醉了,面红若坨,眼辉似星,头冠也歪了,两缕头发钻出朱冠,随风飘洒,缠着脸,绕着眼,他也不管,干脆将衣衿扯得更开,敞胸露腹直面夜风,手掌却拍得越来越快。
月静林深,劈面的牛车停于三丈外,继而,一截绿衣飘出来,伊人歪着脑袋,捉着青玉笛,眨着长长的睫毛,衔着月下绯色郎君一步步行来,渐而,提着裙摆,悄悄跃下牛车,以笛击掌,“啪啪”有声,嘴角一翘,嫣然道:“美郎君,曾记宋祎否?”
是夜,月明星稀。
刘浓也瞥见了著雪,心中微微一松,命车夫引车入桂道,待至桂道深处,挑帘而出,跳下车徐步而前。
青牛挑角而出,车轱轳辗碎班驳月光,孤零零的凸现于朱墙外。稍徐,玉手卷锦帘,著雪俏生生的站在辕上,搭着眉,摆布一望,待见了桂影中停着的牛车,眉儿弯弯,嘴角浅浅,转头娇声道:“小娘子,刘郎君在呢……”说着,将身一扭,钻入帘中。
“刘郎君,著雪知也,微微入夜,小娘子即归……”著雪从辕上跳下来,扶着小娘子的手臂,睁大着眼睛,偷偷瞥了一眼小娘子,见小娘子眼睛笑着,嘴角笑着,浑身高低都笑着,恰若娇花怒放,眨着眼睛心想:‘小娘子,好久,好久,也未曾这般笑过了……’
时有刁尚书令,请帝出宋祎,帝闻声而悲。厥后,江夏内史贺鸾请斩宋祎于市,群臣哄议。成都侯驳贺鸾之言,劝帝出宋祎,群臣附议。帝思之再三,岂忍斩之,遂退朝议。既而,复召青俊名流于偏殿,意欲赐美于臣。
“格格……”
司马绍嘴角微裂,挥手摒退宫人与宫女,沉默落座于宋祎劈面,隔着矮案细细看。
半晌,宋祎鼻子微微皱起来,嘴角悄悄展开,歪着脑袋悄悄一笑。默笑无声,提着裙摆,深深万福,而后,轻展青丝履,走向牛车,行至一半忽转头,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笑道:“世人常言,吴郡陆令矢擅画,华亭烂桃亦为一绝,宋祎心向望之,意欲前去一晤,不知成都侯可否容小女子暂居……”说着,眼角一弯,补道:“宋祎……无处可去了。”
案上有酒,宋祎将青玉笛置于案角,提起酒壶,缓缓落盏,八分满。轻抬兰指,俏递酒,语声温软:“陛下,且饮此盅。”月光下,十指如玉,泛着温和的光芒。
“道畿……”宋祎嫣然一笑,自斟一盏,挽手慢饮,继而,酒意上脸,粉嫩香腮染着一抹浅红,眸子亮若星斗,浅声道:“目前月圆,道畿喜闻笛,宋祎感蒙圣恩,无觉得报,愿附以一笛,不晓得畿可愿击缶以合?”
闻言,复见俏颜,司马绍神情柔缓若水,和顺的看着宋祎,嘴角勾起淡笑,一口饮尽满杯酒,中目吐光,歪着脑袋凝了凝神,继而,将袍摆一卷,露动手腕,伸脱手掌,就着矮案,悄悄拍打起来,边拍边咏:“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