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半晌,顾荟蔚看着面前人,心中自知,他本日能来,已是不易,紧了紧手中简,微微垂眉,浅浅一个万福,轻声问道:“郎君,何来?”
刘浓怔得一瞬,情不自禁的又靠了靠,是她的指尖,乍暖还寒,与昔年分歧。大手一翻,便欲将玉手扣入掌心,蓦地抬目时,却见伊人转过了头,削肩微颤。
刘浓心中突生一阵好笑,转而漫天无法扑胸而来,缓缓吐出一口气,欣然道:“人事若人间,去不复来,刘浓之所来,唯愿此生不余憾。然,人间之事,不快意者,常居十之八九,人生那边不余憾?”说着,将简复递。
车夫踌躇道:“南康殿下命……”
著雪歪着脑袋看了看笛,晃了晃手中长笛,嫣然一笑:“刘郎君,青玉笛乃小娘子所赠,著雪不成替小娘子作主。”顿了一顿,展颜笑道:“我家娘子尚好,自获刘郎君来信,每日蚀量也增三分呢。”
“为何犹来……”
小谢安扭头瞥了瞥刘浓手中简,心中捉奇:‘美鹤晨出未见书柬,暮归却得一简。瞧那丝带,描着紫兰……莫非……’思路百转,嘴上却淡然道:“来也,方至。”(未完待续。)
“刘郎君,果乃信人。”著雪扬着长笛,笑得畅怀。
“诺!”车夫不敢再言,扬鞭摧牛,奔向刁尚书府。
青牛扬蹄,踏着夕照,挑着弯角,沿水而行,待至篱笆墙外,扇了扇耳朵,朝着青一半,红一半的画院,哞的一声啼。
高傲的妙音,带刺的紫兰,刘浓看了看林中顾君孝,复与顾荟蔚对目,见伊人眸子倔强,浑身却在悄悄颤抖,心中蓦地一软,愤怒层层撤退,争胜之意亦随即烟散一空,复再思及游思,暗嘲:‘实乃已负人,而非人负已,既知花落各处,何必手执前尘不放,徒惹各自怨!’想着,目光柔嫩,当即侧身,朝林中人深深一揖,遂面对身前人,柔声道:“蒹……荟蔚,刘浓不该来,既来亦不悔。尚望荟蔚,莫怪刘浓。”言罢,沉沉一揖。
“该当如此。”
稍徐,刘浓命车夫寻声而往,待至一处幽僻之所,著雪正站在车辕上,手捉长笛,搭眉瞭望,见了刘浓,眉色极喜,提着裙摆跳下车,欢畅着奔来,好似一尾花蝶。
“是呢,是呢,小娘子常言,梅若失雪,少却三分魂,雪若失梅,徒留满野白。”著雪一叠连声,不断的点着头,遂后,眸子滴溜溜一转,接过青玉笛,却将手中长笛递给刘浓:“小娘子昔日有言,刘郎君若笛,一体而多窍,不语亦潇潇。尚望刘郎君通体浑一,助我家娘子,融身于雪。”
刘浓法度慢了,木屐起伏时,也非刚才轻巧,似陷于泥潭,若为纤萝缠浑身。渐而,毕竟一顿,好似叹了一口气,缓缓转首,凝睇手捧竹简的顾荟蔚,载余不见,伊人还是大紫袭身,巾帼髻,紫兰步摇,却非昔日紧领深衣,领间极阔,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如玉锁骨不染沿华,若雪似葱,明丽于浅阳中。若非眼底讳饰不去的悸恸,即乃一束荣曜紫灼。
“速,往,刁,府!”桓温一字字道。
刘浓接太长笛,浅笑着点了点头,复昂首看了看日头,见日已坠西,便命车夫速走,临走时,瞥了一眼竹林深处。著雪蹬上牛车,横打青玉笛,对着刘浓的车尾,深深一个万福,遂后,命人向东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