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白若雪,朱泥嵌压一缕浅丝。见得此丝,祖盛面上笑容层层绽放,此物非乃别物,恰是昔年,他赠于刘浓的马尾丝,将马尾丝谨慎翼翼的取下,细细一卷,揣入怀中,展信于雪中。
谢鲲居其身侧,一并观雪,去宵酒意尚盘桓于面,神情也还是懒洋洋,仿若天崩地陷亦难动其容。稍徐,谢鲲伸脱手中酒壶,以壶口接着天下落雪,舔了舔嘴唇,笑道:“士瑶兄何忧?暨待来年春起,冰消雪融,你我便可归矣。”
“多谢阿伯!”
王羲之浅笑道:“雪正浓,路行可观野雪,合法起行。”
簌羽扑窗,钻入冷寒欲凝,谢奕浑身戎甲,静坐于窗下案。现在,雕纹案上置着一画,画中有一人,置身于冷月下,双手环绕,懒懒的翘着脚上木屐,画角书着一行小字:画不及魂,人难容色,唯愿留景,常伴于君。刘瞻箦、陆令夭,赠毕生老友谢无奕。看着此画,谢奕面上笑容稠密,融尽嘴边雪。
大将军见侄儿儒雅不凡,谈笑举止无一丝非常,放下心来,淡然道:“罢了,逸少真性,随风而来,乘雪而去。吾岂可因已心而止逸少之意!”
桥然唇往左笑,将手中棋子按落,“噼啪”一声响,声音淡然:“瞻箦昔日言,或经庐江,或纵骑北来。若行北来,江夏难避。若挚参军外放江夏,也许少却诸多兵戈……”
“呵,念之则来之……”
莺雪松烟眉微微一扬,嫣然娇笑,浑身雪纱抖颤若漾,恰好漾得身姿漫妙无边,遂后,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执起案中细笔,缓缓落字:“一点两点三点墨,四分五分六分色,七思八念九盼君,融雪化魂君复来……”
袁耽颤抖着接过信,仓促一阅,忧色洋脸,瞥了一眼庐江方向,缓缓压抑心中高兴,沉声道:“且回告瞻箦,戴渊欲逃入建康,为纪尚书所庭驳。来日,如有异动,戴渊万余镇西军,或覆于庐江。然,袁耽据历阳,必应昔诺。”
陆玩凭栏望雪,唯见茫茫无边,而大江表里,顿失滚滚,心中却思念江南,吴水柔缓,即使雪漫天空,亦定然涓流如旧,唯静水流深,方易固结于外。现在雪浓,羽鹤当伏,而华亭,令夭喜得子,该当回归,何如,己身已入笼,念雪而不得归。
落雪纷繁,一婢提着裙摆踩雪而来,至门外,轻声道:“郎君,少夫人,上蔡有人来,求见郎君。”
数十息后,大将军与钱凤齐入阁房,方一入内,即嗅得酒气熏天,大将军皱着眉头,沉默走向木榻,揭起衾来,奇臭扑袭,令人闻之则呕。随即,大将军冷静将衾一合,背手出室。
“正月初八,万物舒发,坤卦爻六,龙战于野……初八,初八,百花开杀……嗯,甚好,甚好……”
此事惊天,阿伯千万不成容人得闻,即便本身乃是其最喜之王氏后辈!悔不该呀,悔不该,悔不该偷来武昌,现在该如何是好?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与甲叶声,王羲之心中狂跳如雷,俄然,计上心头,当即拿起床头酒壶,胡乱一阵灌。而后,钻入布衾窝,伸指入喉,冒死的掏,斯须,恶心冲胸,狂吐不休。
陆玩神情冷凛,愤声道:“妖徒之口,安敢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