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落,香满小楼,寒蝉掠翼,抖落翅尖桂瓣,临潭一跃,映潭徐飞,待至小轩窗畔,窥见内里烛影摇摆,且窗斜一缝,当即“啾”的一声,扎入窗内。
刘浓目光追逐寒蝉惊飞。
诸将鱼贯而出,犹自低声争辩,待铁甲隐入夜中,陈眕自树影稠密处走出,顺手将趴于树杆的一只秋蝉捉于手中,慢悠悠度出院内,捋须浅笑:“浓夜正盛,蝉褪犹清风,华亭侯煮茶于月下,好雅兴!”
很久,很久,陈眕凝睇着刘浓的侧脸,目光越来越温和,揽袖于眉,淡淡一揖:“即作此约,且观他日,若为亭侯言中,内忧嘎止,陈眕必携族而来,若亭侯不弃,愿将此余生,付于残戏,效力于冠军将军,军帐之下!”
但见蝉翼薄透其鸣亦微,然,随风杳然毕竟不坠,险之又险的掠过院墙,穿过桂树笼,振翅回旋于青巷中,一起“啾啾”作鸣,蒲伏翻飞至隔院,直入此中。
现在,刘胤身为步军主帅,北宫为副帅,前者控轩辕关主掌颍川战事,后者据许昌抚颍川诸坞。现下,北宫正小声的回禀着颍川诸坞态势,刘浓端着茶碗慢品,时而点头深思,倏而轻言细问。
闻言,刘浓抿了一口茶,渐渐放下茶盏,淡然道:“陈尚书慧眼若观火,刘浓敬佩。然,汝南粟海已黄,秋收在暨,且待来日,外可言伐,内可言安。”
月洞外,陈眕刚好来访刘浓,耳闻目赌之下,悄悄探冠,但见月下诸将,铁甲光寒、雄浑骄骄,据着沙案争得面红耳赤,而华亭侯端着茶盏喜观其变,不时出言却正中关头,老族长抬首望月,低头俯影,面上笑容渐浓。
陈眕慢腾腾落座于刘浓劈面,将掌中秋蝉置放于案角,蝉离掌而不飞,若非羽翼犹颤,几若汉八刀!老族长瞥了一眼尚未抬离的沙案,笑道:“昔日马伏波堆粟即山川,现在华亭侯煮茶观天下,华少而英发,犹胜马伏波矣!然,马伏波其人,并非君子矣,因际逢会,成亦而此,衰亦而此。华亭侯,觉得然否?”
“甚好,甚好。”
陈眕却半分也不惊惧,反微微倾身,把玩着案角寒蝉,淡声道:“华亭侯所言甚是,白天,吾观亭侯战卒,足堪百战悍锐,胡酋亦难敌。刚才,吾不慎得闻,亭侯欲取桃豹之首,震慑诸方。其势壮哉,其心壮哉!然,吾有一问,华亭侯万军齐动,可堪足月否?”
刘浓道:“本日起,冉都尉率两千白骑、王曲都率其部轻骑归入颍川,逐胡骑于野,但有来者,无宁一骑脱逃,即杀无赫,标首关旗!”
刘浓早知其暗窥于外,当即微微一笑,按膝而起,疾行几步,揖道:“刘浓,见过陈尚书。尚书若不弃,无妨一道批评。”
此乃荀氏旧院,曾荒弃数载,经得荀蕤两载细心补葺,已渐复昔日模样,院墙植着月桂树,飘香四溢。
荀灌娘身着抹胸襦裙,倚于打扮台,伸手一捕,将蝉捉于掌心,雪掌若玉,此蝉亦若玉,温馨的伏于掌中,悄悄颤翼,莫名的,小女郎眸子一酸,谨慎翼翼的将手掌伸出窗,微微一扬,蝉随风走,神伴蝉遥,稍徐,从袖囊中取出一枚李果,沉默回身,缓缓跪于青毯中,捧李于眉,颤声道:“阿娘,女儿不孝,唯请阿娘疼怜……”
“令在!”冉良与王平按剑垂首,王平亦乃乞活军旧部,极擅弓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