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终夜……
是日,谢奕与桓温披甲历战,且战且走。石虎虽不计伤亡、猖獗覆卷,何如镇北军乃晋室与王敦倾力铸就,并自知必亡之下,悍勇非常,仿佛雄城浮海,将无尽浪涛摧于城下,且寸寸向南退移。待得日落时分,目睹即将撤出费城境,谢奕欲引军入长蛇岭。殊不知,背后却响起狂烈马蹄声,璇即,龟阵濒裂。原是绕走蒙阴的逯明,率万五轻骑插背一击。如此一来,石虎七万雄师已然将镇北军团团合围。
“唷嗬,唷嗬……”
石虎立马于高处,横眼环顾,但见谢奕两万雄师紧紧抱团,甲盾手处外,五尺巨盾,浑身重甲;弓弩手游离于阵中,箭簇如茅,冷锋绽煜;长枪手猫身于巨盾裂缝,枪尖如林,纵竖成城;刀斧手挺着尺盾,护着弓弩手,来回游曳;另有五千精骑,大家半身甲,丈二枪,三尺刀;不由得暗忖:‘如此坚甲利刃,远非曹嶷可比,江东果乃富庶之地!’心中眼羡不已,但却深知,此战在于抢时,若未能速战持久,将镇北军尽歼于此,待得江东之虎蹑尾追来,情势即行逆转!当即斜抽马鞭,挥令全军强击!
统统仿若极静,褴褛的旗号却犹自张扬,谢奕昂首看向石头上那血红的大旗,背抵着石壁,身子却渐渐下缩,继而,心有不甘,柱着长枪,极力欲起,身形却摇摇摆晃。桓温踉踉跄跄的窜过来,扶起他,二人肩挤着肩,借着粗燥的石壁支撑着不倒。谢奕吐出一口血,冷冷扫了一眼满岭残尸,喘着粗气:“元,元子,与君共亡于此,何,何其幸也!”
血,血莲盛放……
不敷百步的秃岭,刀光箭影。
桓温抖了抖眉,将挂在肩头的一截血肠扯下,绕动手指打着转,吐息沉重,目光冷凛:“无奕,石虎纵军强取,其状猖獗,其势绝然,其间必有深意!是故,吾料瞻箦定然正衔尾追来,我等若可守得日出,或将逆转战局!”
“共亡于此,何其幸哉!!!”月光下,满山黑甲扬刀的扬刀,振枪的振枪,崩弦的崩弦,仰天嘶喊!即使卧于草丛者,即便断肢不全者,亦盘跚而起,纵声吼怒!
“无妨!”
初战,谢奕寡不敌众,幸而将士英勇,砥血死战,边战边退。石虎亦未料定谢奕便会离城而出,仓促之下,只得一起衔尾追击。
悲壮,冷肃。
山呼如潮涌,稍徐,待得四野归静,谢奕踏前一步,枪指岭下漫野卷来的雄师,叫道:“众将士,谢奕但有一息尚存,绝非后背朝天!现在,敌海欲覆,狂浪澎湃!诸君,随我杀敌!”言罢,将身一窜,跳下飞石,横打长枪,奔向来敌。
“且大家裹伤。”这时,石虎已撤走目光,奔行于十里大营。谢奕喘了一口气,却吐出一口血,一屁股坐在地上,朔风刺耳,却不觉酷寒,慢眼看向身周佐近,但见身披黑甲的将士们柱着长枪,倚着石块,卧于草丛,沉重的喘气声,轻微的嗟叹声,伴着吱吱虫鸣声……耳中百音参杂,面前人影如鬼,谢奕嘴角却裂出一丝笑,拍了拍桓温的肩:“元子,悔否?”
岭下,石虎看着退浪如潮的人海,眉梢抽搐不休,暗中将牙帮咬得格格响。不过百步秃岭,七万雄师合围剿袭,血战终夜,却犹未可得。“蹄它,蹄它……”马蹄沉重,浑身轻颤,斜仰着头,半眯着眼,盯视那石头上的大旗,唯见旗号泛动、无声泄裂,心中狂怒不已,嘴里却道:“壮哉!猛士矣!如此悍卒,环球罕见!”言至此处,一顿,淡然扫过面前诸将,指着岭上大旗,冷声道:“半个时候后,吾当斩断此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