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慢吞吞座下，捧起一块肉骨头，胡乱一阵嚼，边嚼边道：“不知善，不知恶，即为善恶一线。天未崩，地未陷，吾尚食肉喝酒，当复何愁？”说着，歪头问佛图澄：“汝之神，言循环，存亡乃何物？”
闻言，众白衣女子面露愠色，大祭司将将受神明垂恩，岂可喝酒？石虎乃明知故犯，轻渎天神！大祭司摇了点头，淡然道：“伊娜儿蒙吾神阿胡拉之意，不成喝酒。”
“且慢！”石虎站起家，笑道：“大祭司蒙神明垂恩，乃先知智者，天下之事，无所不知。现在为何不答，莫非……”
“蹄它，蹄它……”蹄声缓缓，来者仅一人，浑身白衣，脖挂木珠，正乃白衣佛图澄。
“善即乃善，恶即乃恶。”大祭司转过身来，迎视石虎阴鹫的目光，半晌，看向白衣佛图澄，轻声道：“善与恶固存于念转之间，然，善以后背便是恶，恶以后背即为善。善恶，终存乎一线。”蓝目澄静，危如泰山。
石虎拍了鼓掌，帐外甲士奔出去，见死者乃是郭氏，面色齐变，继而，不敢违逆单于元辅，轻步走到胡床边，抬走郭氏。石虎提起弯刀，在左边汉姬身上擦了擦，此姬乃清河崔氏女，瞳孔焕散，浑身不住颤栗。俄而，石虎将刀往案上一扔，自斟一碗酒，抬于唇边滋滋一吸，笑道：“此女亡于石虎刀下，亦亡于大祭司，如此，何故判善恶？”
一缕火光飘过，寒锋渗人。
“大祭司，天神可有示昭？”石虎拢了拢胸口的裘衣，按着美姬的腿，微微弯了弯身，嘴角豁着一缕笑。
方一出帐，即见满地跪匐着铁甲，大祭司法度未滞，穿行于铁甲人海，独自走向本身的帐蓬，少倾，轻身而出，手持一杖，背负一囊，手牵一犬，对身后众白衣女子道：“伊娜儿奉天神之意，西进南下，此事存亡难料，汝等勿需跟从。”说着，看向远处的白衣道人，浅笑续道：“若为生故，可另行他择。”
佛图澄将石虎的眼神窜改尽落于眼中，却半分不惊，接过弟子手中的小白兔，笑道：“此乃亡！”说着，将已死白兔合于掌心，嘴里喃喃有辞，稍徐，把掌摊开，朝着掌心中的小白兔吹了口气，乍然得见，那小白兔竟然展开了赤红小眼，随即，尖尖的耳朵蓦地一竖，“嗖”的一声，窜出了手掌，直直奔向帐外。
一入此中，阵阵暖意劈面而来，帐中四周升腾着火盆与火把，熊熊火光将广漠的中军帐燎的通红如血。一窜窜狼籍的影子斜爬于帐壁，横曳于乌黑的羊毛毯。石虎未着铁甲，拥着毛皮深裘，敞胸露肚，踞坐于斑纹皋比床上，身侧摆布各有一姬，脚下蒲伏数姬。胡案右列坐着数名侍甲之辈，左列安坐着一群身披浑白袈衣的道人，为首者高鼻深目，发乱如草，脖子上挂着一窜木珠，见大祭司出去，浓如墨蝉的眉毛弱不成察的一抖。
礼毕，石虎噌的一声落座于胡床，雄浑的身躯压得胡床“嘎吱嘎吱”一阵乱响，璇即，大手一挥，笑道：“大祭司，请。”
大祭司泰然自如，众白衣道人耳垂目肃。
白衣佛图澄道：“吾已得见，单于元辅之目将为苍鸠争食，单于元辅之身将为万马踩踏，单于元辅之魂将遭鬼海分噬。然，生即于死，死复于生，吾辈力有难及，唯顺势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