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院后响起陆舒窈奇特的声音:“折钩斜斜向翠微,潭中鹤影,树下逢君归。流觞半曲青颜寐,对酒邀月神仙醉。玉中孺子冉歌飞,湘竹掩衫,蓦地凝蛾眉。琉璃镜中问是谁?东风拂拦燕未回。”
陆舒窈嫣然一笑,起家走向室内,边走边道:“静言,你休想,族伯决然不准的。再过几年,你亦要与我一样了……”
王敦?王敦之意天下人尽知矣,何如其兵权在握,遥遥镇住建康,谁勇于此时说他半个不字?恐其早就在等候机会尔!
言罢,长身而起,振了振嗓子,朗声咏道:“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石,不成以茹……”
看来其想学啊……
抹勺万福道:“刘郎君,我家小娘子画作成了,请你去一趟!”
“啊!”
刘浓暗忖陆纳不过是一时起兴,遂笑道:“祖言讽刺了,习武乃末道之事。若要健旺身材,刘浓有卫氏传承的《五禽戏》,愿以之相赠!”
闻言,陆纳挥着麈的手猛地一顿,随后竟面呈羞怯,搓手催道:“休得讽刺,瞻箦乃醉月玉仙,快快咏得诗来……”
乌桃矮案上摆着长五尺、宽两尺的画卷,墨色刚凝不久,统统皆是清爽,如果悄悄一嗅,定是墨香满怀。画中的郎君真美,眼睛像湖水一样深幽,如果细看定会堕入此中。
刘浓震惊:锵锵之音!谁言江东儿郎不肯匡复北土啊……
刘浓暗惊,眉锋不由一扬,细观其神采不似作伪。心中却更加奇特,非他信不过陆纳,而是此时嚷着要北伐的,尽皆是北地世家,江东门阀大多只图安闲,谁愿跑去洛阳、长安与胡人决存亡!在其影象中,陆纳以书文品性名传江左,乃是最正统不过的儒雅人物,官至吴兴太守、左名尚书。然,终其平生,亦和武事搭不上半点干系啊,莫非史册有误,或是其抱郁而不得展志?
“晓得了。”
西园中被敲昏的诸人,在冰水的激起下神智惭复,尽皆向刘浓称谢不敏。刘浓看着这些狼狈不堪的世家后辈,暗中缓缓点头,特别是那张迈满脸污渍,胸前尽是口水白沫,心道:这便是祖言所说的猪醉了。
刘浓眯着眼睛缓缓回神,悄悄抹去心中陈迹,拱手涩然笑道:“祖言,莫怪莫怪,刚才听兄一言,竟不觉忘神尔!”
“咦!”
刘浓呆了!
抹勺神情顿松,弯着眉眼甜甜一笑,碎步在前引着路,内心却道:这刘郎君可真都雅,可心亦真沉,他和小娘子,能成吗?小娘子定是喜好他的,不然怎会废恁多心机……
陆纳不知想起了甚,神采竟有些郁郁,叹道:“昔日阿父问我,其志为何。我言:新亭之声,发之于昨日,不敢作楚囚相对尔。阿父言:南人固于江东,北地何干……”
笑道:“文武皆可治国,祖言何必然要以身侍甲矣。”
王导?哑巴吃黄连有磨难言,一面不得不苦劝族兄别反;另一面亦至心为司马睿竭心怠力,望事有不谐时髦能保住家属根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矣!
“哈哈!”
刘浓、陆纳辞西园而回云胡院。由始至终陆纳皆未给陆始好神采,陆始只故作未知未见,刘浓心中微奇却并未扣问。闹腾了大半夜,二人不觉困乏,反而很有些镇静,干脆对坐月下彻夜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