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很多久,大司徒目光愈聚愈寒,直若一柄剑,刺得身侧的婢女忍不住地缩了缩。而他却将袍一撩,阔步走入偏室,就着微小月光,提着狼毫在洁白的左伯纸上,写下一字:准。
骆义凝睇刘浓,随后正了正顶上之冠,撩袍席地而坐,按膝,倾身,正色道:“阿兄独一一言,若非阿兄自败,刘郎君之友,早已不知身在那边。”言罢,揽手于眉,长揖,而后长身而起,回身便去。
踏出顾氏,天高云阔。
顾君孝再道:“吴郡中正一职,汝可知落于何人?”
“入内续话,请。”
刘浓笑道:“有何怪之,骆郎君所为何来?”
王廙又道:“也罢,不言纪思远,且言他,他任刁协、刘隗以抗我王氏,敦兄忍之,他暗建镇北军,敦兄忍之,现在,又听信刁协谗言,渐疏阿兄,尚可再忍乎?再忍,怕是阿兄便将退入会稽也。阿兄为他殚精竭虑,所为何来?尚请阿兄莫与敦兄置气,当年澄兄放肆,敦兄乃不得不杀也!”
刘浓右手悄悄抹过左手,走到门外,对碎湖道:“备车,去吴县。”待碎湖领命而去,美郎君看着骆义,慢声道:“刘浓前去吴县,非为骆氏,亦非为骆隆。”
杨柳青青,烟画楼。
骆义吸了一口气,脸上洋起淡然笑意,徐迎而前,揖手道:“骆义,见过刘郎君。”
看着那缕月色的袍角浮隐于柳丛深处,由陆老领着经小门而出陆氏,陆晔眯着眼叹道:“良才佳资也,何如却,却自不量力……唉……”
刘浓将茶碗一搁,看了看劈面满脸希冀的骆义,沉声道:“此事,刘浓,恐难为之。”
轻身上辕,笑道:“回华亭。”
继尔,又摇了点头,非也,非也,顾陆隔阂甚深,岂会如此等闲便联作一气?
笔迹模恍惚糊,有些看不清。
刘浓负手入庄,骆义并肩徐行,眼角余光不时悄投刘浓,半载不见,华亭美鹤姿仪更甚,眉宇间少了些平淡,却多了多少冷峻,法度亦更显安闲。
……
“好勒!”来福笑着挥鞭。
如此一来,多少欢多少愁,纪瞻紧紧把着均衡的边沿为晋室释民、纳田,王、谢、袁、萧沉默,司马睿大喜若狂,再任纪瞻为领军将军,并成心令纪瞻主掌晋朝皇室独一的镇北军,改迁镇北将军刘隗为尚书令,不想刘隗竟拒而不授、冲突甚烈,司马睿只得作罢,却是以对刘隗暗生顾忌。
顾君孝正在室中捧着宽袍捉虱子,见得美郎君前来,淡淡一笑。
刘浓悄悄一叹,品茶不言。
这,极其荒诞。
待拖尽最后一笔,又从案下陶出一封朱表,在沛郡刘氏四个字上交叉一撩,而后度步到窗前,暗思:顾陆联书,由娄县旧事为由,宛拒沛郡刘氏入吴,此乃小事尔,吴人治吴,吴郡乃吴人之地也,当不成强为。但是,顾陆结合,大事也……
刘浓将至东楼时,稍稍顿足,将骆义请进中楼正室中。
骆义沉沉一个揖手:“实不相瞒,骆义有事相求。”
刘浓微微一笑,奉茶至顾君孝面前。
骆义神情略带难堪,见刘浓眉色似有迷惑,顿了顿,笑道:“刘郎君,昔日山阴城下,你我见过。”
婢女轻声道:“家主,茶已凉,换否?”
骆氏已将骆隆逐之族外?!骆氏欲弃骆隆……
小事尔,大事,在豫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