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顾荟蔚又嗔。
踏月洞出院内,直行至水阶下,见广大的室中坐着一人,室角四个侍婢低眉垂首,刘浓揖手道:“刘浓,见过顾舍人。”
刘浓与桥然站在雪柳下。
小顾淳却眉头一跳,将笔一搁,大声嚷道:“我不学美鹤,好不知羞,忘……”
王羲之!
“荟蔚,且来观汝弟之字。”
“快快出去。”
桥然看向刘浓,刘浓浅笑点头,桥然心中一横,干脆也不再绕弯客气,直接将桥氏核谱一事说了,说完,身子略作前倾,眉宇稍呈不安。
顾和更喜,叹道:“世人皆言,华亭美鹤,当以妻之嫁之,本日一见,果然如此也。”见刘浓揖手欲谦,摆手一制,又道:“非世俗之人,何故以俗礼相待。”看了看桥然,再道:“说罢,且来何事。”言罢,怀中又痒,再度寻虱。
“咦!”
“美鹤来也……”
刘浓笑道:“玉鞠无需如此,舍人乃识书之人,此书归识者,于书而言,幸甚,于人而言,幸甚!”
“两位郎君,且留步!”
顾和提起案上茶壶,婢女欲代执,他挥手摒退,自顾自斟了一盏,再将茶壶往刘浓面前悄悄一推,刘浓接壶自斟,陪饮。
风韵更秀?
桥然见刘浓也被拒之门外,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好笑感,面上却不敢闪现,踌躇道:“瞻箦,莫若他日再来访。”又低声私语道:“前次我来,这部曲竟充耳若不闻也。”
“嗯!!!”
甲士待顾和端倪尽放之时,问道:“郎君,可见否?”
“这,这便妥了?”桥然愣了,竟未听清刘浓后半句。
桥然头亦不回隧道:“无知之辈,王氏郎君羲之知否?”
婢女上茶,顾和眼神灼灼,却只顾着打量刘浓,一时沉寂。
“噗!”
桥然正色道:“自是拜见驸马都尉顾侍中。”
顾和一听竟是王羲之的书法,从速把木盒揭开,但见此中卧着金丝裱卷,当即便铺展于案上细看,一边看一边悬腕作拟。
转过被雪覆盖的假山,乘车入后院。
顾荟蔚瞪了顾淳一眼,嗔道:“阿弟,休得胡言。礼行于士,岂可轻辱!”
刘浓与桥然静候,甲士快步而来,将两人请至庄中。多少楼台掩映于雪,一眼望去,连缀不断的屋脊仿似叠障山峦。
“桥然,见过顾舍人。”
顾荟蔚亦在此中,浑身大紫还是仍旧,梳着巾帼髻,青丝作笼系,桂枝为笼钩;明眸若嵌珠,流盼不需怜;三掌宽的凤帧将小水腰细细一握,满眼卓约不尽书。而此时,她正低头写字,皓腕玉指与洁白的纸一较,难分你我,更衬得纸上所书夺目之极。
桥然丈二摸不着脑筋,只得跟着见礼退出来,见刘浓挥袖走向院外,心中委实忍不住,赶上去悄声问道:“瞻箦,此事可妥?”
部曲道:“郎君有言,雪日来访者,一概不见。”
甲士话将一落,满座惊咦声。
庄外。
刘浓瞅了瞅他顶上之柳,摇了点头,接过来福递来的木盒,大步上前,对部曲半半一拱:“华亭刘浓,拜见顾舍人,烦请通禀。”
刘浓被他看得略有不安,便捧茶而饮,茶一入喉,于胸中环环一荡,顿时令人神清志明,迎上顾和的目光,揖手笑道:“半载不见,舍人风韵更秀。”
满纸如雪,仅作一行婉约:‘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在边角处,落下一小字:箦。皱眉想了想,再落一字:葭。刚捺完最后一笔,又想了想,握着笔把两个字都胡乱图作一团。昂首时,额间竟见细汗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