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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浩大钟声响起,六合也仿佛随之而庄严。
刘浓心细,便请祖盛落座于北,又命白袍与大婢们列侍于北,如许放眼看过,也就不是那么高耸了。桥然汗颜而感激,情面冷暖、如鹅浮冰,他不是未请昔日来往之族,而是……
朱焘着软绒于身,缓缓迈上高台,身上的大红长氅裂展于风中,昔日的温雅尽去,唯存现在冷颜如铁,三寸浓须顶风不飘,话语似鼓作捶:“大兴元年,岁在戊寅,至临寒冬,载将近。遥寄青冥于空,长存仁义于胸,观诸君之盛颜,示孔孟之道颠……”
刘浓轻步慢行,目光在案上一顿,晴焉从速遮住药碗,怯怯的看着刘浓,诚心的摇了点头,刘浓会心默笑,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榻上的桥游思,但见小女郎满把青丝泄在衾外,一半在床,一半在榻,布衾的一角,浅浅露着洁白的小手,手指在悄悄的颤抖。
她在装睡……
来不及了,晴焉把药碗往案上一搁,迎到门口,回道:“大郎君,小娘子刚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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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氏擅商,族中盛产锦锻,虽说东晋乃是庄园经济,统统所需皆可在庄中寻获,但丁氏桑麻确有独到之处,别地之锦,华有同之,柔则不如,柔有同之,华则不及。是以,各大门阀世家虽不屑与庶族来往,却不拘豪门所产之物。这不敷为奇,奇的是,主掌丁氏商事的,竟然便是丁青矜。
华亭刘氏、吴县桥氏、余杭丁氏缔结通宜。
桥然皱眉道:“事急从权,瞻箦非外人,便是歇下了,亦可探视。”
朱焘翻身落马,拉着刘浓大步迈向震惊的世人。
高台之下,矮案错摆,尽铺苇席,婢女穿越如燕。观礼席中,与华亭刘氏到有来往的寒庶之族落座于东,有由拳焦氏、苏氏、齐氏等。西面,丁氏扎根余杭百年,来往之族最众,一眼看去,尽是人头簇拥。再观北面,寥寥几人。
桥然身着华袍,腰缠玉带,尽显温文儒雅,但他倒是孑然一人,桥游思并未在身侧,她仍在梦中。
刘浓见了丁晦,只见其一身盛装,面上神情却略带严峻,知他在担忧甚,揖手笑道:“府君勿忧,稍后,见证人必至。”
见证人已至,全场起家而谛视,此时的朱焘方才晋升益刺史,申明如日中天,莫论家世门楣,便是朱焘本身已足以令人敬佩。匡复北土,江东士族大多只是说说罢了,谁个真愿寒舍一身繁华,放着五石散不平,舍去青山绿水不看,去着铁裳,饮雪战胡狼?!
刘氏本日打扮的极尽雍容,梳着盘恒髻,插着金步摇,浑身袭着淡红对襟襦裙,披着乌黑狐裘,滚边绒毛厮磨着脸颊,端着双手笑盈盈的站着。巧思与留颜侍于她摆布,却涓滴夺不走她的艳光。惹得人暗赞:怪道乎美鹤清美至斯,原是是以。
“哦?不是会醒一个时候的么,怎地又歇,莫非有变?”桥然脱着脚上木屐,眉头一挑,心中却有些担忧,转头道:“甚是不巧,小妹又歇了。”
晴焉歪着脑袋,把那声“哦”拖得极长。桥游思微微一愣,不知想到了甚,腮角浸红,羞得不可,悄悄的捧起竹简挡住脸,不让晴焉看。
闻言,桥游思几乎展开了眼,现露在外的手指颤抖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