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擅商,族中盛产锦锻,虽说东晋乃是庄园经济,统统所需皆可在庄中寻获,但丁氏桑麻确有独到之处,别地之锦,华有同之,柔则不如,柔有同之,华则不及。是以,各大门阀世家虽不屑与庶族来往,却不拘豪门所产之物。这不敷为奇,奇的是,主掌丁氏商事的,竟然便是丁青矜。
便在此时,刘浓与桥然的声音低低传来。
雪色帷幄里,桥游思散着青丝,背靠着高高的软枕,捧着一卷青简,正在轻声细读。经得十来日将养,色彩尽复,小唇作樱点、娇柔滑透,十指若莹雪、根根玉白。
刘浓头戴青冠,一身重裘,面色略显惨白,负手立于世人之前。至本今后,华亭刘氏之主,便正式归属于他。经得一翻商讨,他与丁晦平辈论交。
桥游思展开眼,双手捧在面前,缓缓展开,只见在掌心中卧着一枚玉雕,乃是一只小兔子……
然,朱焘便是朱焘,同类相从、同声呼应,义阳儿郎便若鹰隼,当与鹤齐,岂可与鸡同!
见证人已至,全场起家而谛视,此时的朱焘方才晋升益刺史,申明如日中天,莫论家世门楣,便是朱焘本身已足以令人敬佩。匡复北土,江东士族大多只是说说罢了,谁个真愿寒舍一身繁华,放着五石散不平,舍去青山绿水不看,去着铁裳,饮雪战胡狼?!
朱焘放声狂笑,猛地一抽鞭,纵马飞奔,至刘浓三十步外勒住缰绳,“希律律……”浑身套着绒甲的战马扬蹄狂啸。
高台之下,矮案错摆,尽铺苇席,婢女穿越如燕。观礼席中,与华亭刘氏到有来往的寒庶之族落座于东,有由拳焦氏、苏氏、齐氏等。西面,丁氏扎根余杭百年,来往之族最众,一眼看去,尽是人头簇拥。再观北面,寥寥几人。
世人皆知、世人皆言:义阳有儿郎,为复北土着铁裳,挥戈提甲战胡狼,醉时卧雪枕冰胆,醒时作啸气慷慷。
“哦?不是会醒一个时候的么,怎地又歇,莫非有变?”桥然脱着脚上木屐,眉头一挑,心中却有些担忧,转头道:“甚是不巧,小妹又歇了。”
脚步声渐远,不成再闻。
晴焉奇道:“那是何楼?”
“美郎君,可还记得妾身否?”
当浩大钟声响起,六合也仿佛随之而庄严。
朱焘着软绒于身,缓缓迈上高台,身上的大红长氅裂展于风中,昔日的温雅尽去,唯存现在冷颜如铁,三寸浓须顶风不飘,话语似鼓作捶:“大兴元年,岁在戊寅,至临寒冬,载将近。遥寄青冥于空,长存仁义于胸,观诸君之盛颜,示孔孟之道颠……”
刘浓心细,便请祖盛落座于北,又命白袍与大婢们列侍于北,如许放眼看过,也就不是那么高耸了。桥然汗颜而感激,情面冷暖、如鹅浮冰,他不是未请昔日来往之族,而是……
“唉!”桥然一声长叹,站起家,自向来到华亭,他才晓得刘浓的不易,而华亭刘氏能有本日的昌隆,便是来自这位未及弱冠的美郎君整天筹划。提及来,华亭刘氏与吴县桥氏多么类似,都是独木一枝,阖族荣辱聚在一身。【ㄨ】
朱焘,朱中郎,益州刺史。
刘浓见了丁晦,只见其一身盛装,面上神情却略带严峻,知他在担忧甚,揖手笑道:“府君勿忧,稍后,见证人必至。”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不吝歌者苦,便伤知音希;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读罢,眨了眨眼睛,面前仿佛呈现一对高飞的鸿鹄,回旋掠太高楼,随后一声长啼、首尾相接,直插青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