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书唐昭宗幸华州,登齐云楼,西北顾望京师,作《菩萨蛮》辞三章,其卒章曰:“野烟生碧树,陌上行人去。安得有豪杰,迎归大内里?”今此辞墨本犹在陕州一梵刹中,纸札甚草草。予顷年过陕,曾一见之,先人题跋多,盈巨轴矣。
《卢氏杂说》:“韩皋谓嵇康琴曲有《广陵散》者,以王陵、毌丘俭辈皆自广陵败散,言魏散亡自广陵始,故名其曲曰《广陵散》。”以予考之,“散”自曲直名,如操、弄、掺、淡、序、引之类。故潘岳《笙赋》:“辍《张女》之哀弹,流《广陵》之名散。”又应璩《与刘孔才书》云:“听《广陵》之清散。”知“散”为曲名明矣。或者康借此名以谏讽时势,“散”取曲名,“广陵”乃其所命,相附为义耳。
今太常钟閐,皆于甬本为纽,谓之旋虫,侧垂之。皇祐中,杭州西湖侧发地,得一古钟,匾而短,其枚长几半寸,大略轨制如《凫氏》所载,唯甬乃中空,甬半以上差小,所谓衡者。予细考其制,亦似有义。甬以是中空者,疑钟縻自此中垂下,当衡甬之间,以横栝挂之,横栝疑所谓旋虫也。今考其名,竹筒之筒,文从竹、从甬,则甬近乎空;甬半以上藐小者,以是碍横栝,以其横栝地点也,则有衡之义也。其横栝之形,似虫而可旋,疑所谓旋虫。以今之钟閐校之,此衡甬中空,则犹小于甬者,乃欲碍横栝,似有所因。彼衡、甬俱实,则衡小于甬,似无所困。又以其栝之横于此中也,则宜有衡义。实甬直上植之,而谓之衡者何义?又横栝以其可旋而有虫形,或可谓之旋虫;今钟则实其纽不动,何缘得“旋”名?若以侧垂之,其钟能够掉荡扭转,则钟常不定,击者安能常当其隧?此皆可疑,未知孰是。其钟今尚在钱塘,予群从家藏之。
笛有雅笛,有羌笛。其形制所始,旧说皆分歧。《周礼》:“笙师掌教篪笛。”或云:“汉武帝时,丘仲始作笛。”又云:“起于羌人。”后汉马融所赋长笛,浮泛无底,剡其上孔五孔,一孔出其背,正似今之“尺八。”李善为之注云:“七孔,长一尺四寸。”此乃今之横笛耳,太常鼓吹部中谓之“横吹”,非融之所赋者。融赋云:“易京君明识乐律,故本四孔加以一。君明所加孔后出,是谓商声五音毕。”沈约《宋书》亦云:“京房备其五音。”《周礼·笙师》注:“杜子春云:‘笛乃令今时所吹五空竹笛。’”以融,约所记论之,则古笛不该有五孔,则子春之说,亦未为然。今《三礼图》画笛,亦横设而有五孔,又不知出何曲据。
《虞书》曰:“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祖考来格。”鸣球非能够戛击,和之至,咏之不敷,偶然而至于戛且击;琴瑟非能够搏拊,和之至,咏之不敷,偶然而至于搏且拊:所谓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而不自知其然。和之至,则宜祖考之来格也。和之生于心,其可见者如此。后之为乐者,文备而实不敷。乐工之志,主于中节拍、谐声律罢了。古之乐工,皆能通天下之志,故其哀胜利于心,然后宣于声,则必有描述以表之,故乐有志,声有容。其以是动人深者,不独出于器罢了。
马融《笛赋》云:“裁以当簻便易持。”李善注谓:“簻,马策也。裁笛以当马簻,故便易持。”此谬说也。笛安可为马策?簻、管也,前人谓乐之管为簻。故潘岳《笙赋》云:“修簻内辟,余箫外逶。”裁以当簻者,余器多裁众簻以成音,此笛但裁一簻,五音皆具。当簻之工,不假繁猥,以是便而易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