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伦是女帝司马妩的祖父,是司马妩亲爹的亲爹。照理说,对于谢伦的启奏,司马妩应当是眼不眨就应许的。但是,幼年的女帝只是端端方正地坐在高椅之上,除了浅笑,不做谈吐。
他们还是太年青了啊,一个一个满眼热诚,也不管面前这位摄政王在外是个甚么糟糕名声:“殿下本日金殿上所说,小臣,”唇红齿白的小侍郎脸红着,小声道,“小臣们都感觉非常在理……小臣还在县中时就非常敬慕殿下……殿下的文采,本日一见……”
阿狸五岁时,摔折了腿。不全之身,没资格担当大统,她从太女之位上退了下来。三今后,楚成君捐了七千铁甲战船,给阿狸换了个琅琊王,富庶之地,一世无忧。
那人个子不高,削肩窄腰,瘦骨嶙峋,广大的袍子非常不称身。
大寒那日,红梅染雪,楚家满门皆覆。楚成君受凌迟酷刑,一身细皮嫩肉被片成碎屑,只剩一副骨头架子,干清干净的,泛着青光。
阿狸走到谢伦身前,面色安静道:“天时人谋,都有倒霉。现在都城尚是大雪纷飞,长春郡更是冰封千里,远途行军,长路跋涉。且我东府兵将半数以上皆为江东儿郎,难耐北地冰冷,尚不说能不能到长春,就是到了,深切敌方要地,地形不熟,粮草转运不济,就是个死。”
“陛下!臣愿亲率东府兵将,渡江北上,杀回长春郡,诛灭扶余!”
早朝结束,刚巧凌晨,日出东方,橘色的光芒照在六合之间。
谢伦神采生硬,勉强嘲笑道:“琅琊王,老夫年老,尚存血性。殿下年纪悄悄,如此脆弱,令人寒心!”
“阿胡,你一向没结婚,是不是在等我及笄啊?”
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兰陵卫氏,不愧是百年世家,要吃瘪也得吃得云淡风轻,安闲风骚。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知肚明。女帝说话不算数,陛下只是临朝,并没有亲政。真正做决策,还得问那位个子不高,削肩窄腰,瘦骨嶙峋,广大的袍子非常不称身的主儿――摄政王,司马呦。
梅花树下的几个小侍郎远远瞥见阿狸,赶紧过来见礼。
司马妩刚周岁就同琅琊王氏联了姻,阿狸都七岁了,司马元也没有给她议亲的意义。楚成君又斥重金给晋国砸出一座沟渠,凭这沟渠硬是赖来与王家的联婚。
昙醒之,本籍长春郡,奶名阿胡。
金殿上的氛围却不那么暖和调皮。
此话一出,大殿上连呼吸声都静而可闻。
不知是不是乐极生悲,这个活着上待阿狸最好的人,曾经的晋国首富楚家五郎,死在阿狸七岁那年的夏季……
幼年的女帝被两大隐患日日环抱,众臣的表情岂是一个“卧槽”所能言之。
几十年前大晋闺中有句打趣话,“柴米油盐酱醋茶,胭脂水粉肚兜袜。嫁郎当嫁谢七郎,替你操心操到家”,谢七郎就是现在这怒发冲冠,壮怀狠恶的谢伦谢大将军。
金銮殿上。
晋国还在北地时,于白山黑水间的长春郡修建了泰陵,埋的都是历代的天子皇后,以及有功之臣。
殿外梅树下,一身绯红色官服的昙醒之正和几个年青的小侍郎说话。都是些新上任的豪门后辈,天青袍子,宽白袖,活力兴旺的面庞儿,熠熠生辉的眸子,一副“我要为大晋奉献毕生”的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