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纷繁且未几言,转眼,八月中秋已过。
丘胤明却还是低头不语。柴管家见状,也劝道:“大人,我晓得你不甘心。可性命要紧,此次赌不得呀。”
这二人日前在王福全的寿宴上已相互熟谙过,现在如此会晤,却皆未曾料得。王炳一介武夫,不善言语,三人见礼以后,阎忠敏神情寂然,开门见山地说了然来意。早间事发,荆州卫众将士皆目睹为证,盘点以后,统共有一百二十五名死者,伤者更逾三百人。死在丘胤明刀下的那名将官是个姓袁的百户,其家人已状告至荆州府衙。阎忠敏又言,他和王炳正巧都在荆州巡查,惊闻此事,介于案情严峻,不敢怠慢,已上书朝廷。且因证据确实,虽无下级批文,但不得不封闭巡抚寓所,并将他临时禁步此中,等候朝廷的覆信。
祁慕田不语半晌,方道:“等这事告终以后,我就细细奉告你。你好好保重。”将行,又道:“细雨的环境,我会尽快告诉你的。她功力深厚,但愿能挺过来。唉。”
丘胤明点头道:“多谢诸位美意。我已有筹算。凡事总要有始有终,我既然做了,不管成果如何,总要做到底,有个交代。如果就如许走了,那真的成了惧罪叛逃,不正中了奸人下怀。回京去,对簿公堂,也能将这些个赃官贪吏的劣迹明示朝廷,一定没有转还的余地。”又道:“陈兄弟,乔兄弟,你们跟着祁先生,将来定有下落,不必担忧。”转头对柴管家道:“老柴,跟了我这些年,委曲你了。他们会护送你回都城,以后从速清算清算回籍下去避着。我的马儿还要奉求你关照。”
日落以后,秋凉渐侵,庭阶露生,几阵瑟瑟风过,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霖霖有声,更显院中寥寂非常。望四壁空旷,案头已无一物,门外也不再有柴管家熟谙的身影几次来去,只要孤灯一盏,静得仿佛能闻声火苗的跳动声。朝廷的文书应当很快就会下来,到时恐怕免不了三司会审。此番出巡,所见所闻,若非亲历,难以设想,可谓不虚此行。独一缺憾的,便是未曾偶然候寻得清流会的帐本。倘若拿到那证据,朝堂之上便可直推明理。而现在,如何据理力图,他底子没有一点掌控。短短一日当中,竟逢如此剧变,怎不教人措手不及。可此时现在,即便是攸关性命的监狱之灾也激不起他的警省,手中不竭将那染满鲜血的手帕揉来揉去,一种陌生的惊骇丝丝爬上心头,越勒越紧。
这时,酒楼门客当中就有很多在群情着巡抚杀人案。两日前,丘胤明被押送进城的时候,实在引来了成百上千的公众围观,很快,各种道听途说,小道逸闻在大街冷巷中风传。陈百生皱着眉头,听邻座一桌人正说得眉飞色舞。
陈百生白了他一眼,道:“三弟,你这没脑筋的,能不能少说两句。”
将手中的文卷理好以后,丘胤明走到祁慕田跟前,双手奉上,道:“先生,这是叶伯珍的供词,请你替我妥当保管,将来如果有需求,可交给樊瑛措置。另有,清流会二当家孙元画的总舵密室舆图。内里能够有张天仪贿赂官员的帐本证据。倘如有机遇,烦请先生代我去探查一下。时候未几,你们还是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