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风和日丽,六人由灵峰下来,霍仲辉和次仁东珠走在前头,谈笑自如,杨铮和石磊一前一后,相互间不如何说话,恒雨还和高夜则慢吞吞落在两丈开外,不时低声扳谈。步行往苏堤岸边的一处船埠,远远瞥见一支绿幔雕窗画舫静泊水边,一人负手而立,恰是老三杜羽。自从先师离世后,这七人就再也未曾共聚一堂,现在俄然聚会在万里以外的江南,各自倒都有几分不安闲了。
恒雨还缓缓坐下,四顾世人,道:“依你的意义,是想毛遂自荐么?”霍仲辉道:“倘若众位没甚么贰言的话,我就不谦让了。”恒雨还也不知那里来的一口气,随即回道:“我有!”
杜羽同先前很有分歧。恒雨还打眼望去,他正和霍仲辉相互施礼酬酢,听不见二人说甚么,只见杜羽神态萧洒,浑无昔日阴沉之色。高夜轻声道:“哼,这叛徒,看模样在春霖山庄倒是出头了。本日我不认他这个师兄!”恒雨还微微点头道:“算了,人各有志。父亲也并没究查他。我看还是和蔼一些好。”高夜冷脸,不觉得然。
不知是甚么时候了,只见舱外不复方才阳光融融。时天气阴敛,云聚远野,湖上烟气暝暝。只听得劈面,不知怎的,他们竟在说杨铮同狄泰丰,北冥城的纠葛旧事。方听到,她亦是骇怪,这事甚么时候也传到了霍仲辉的耳朵里!可转念一想,纸包不住火,杜羽和张天仪等人来往已久,另有甚么瞒得了,被霍仲辉晓得只是迟早。因而也不想多言,借了个由头自出了舱来,坐在船后的矮凳上。
一面闲看湖景,一面成心偶然地听那四名歌妓吹打清唱。少顷,只听奏起新曲一支,箫管幽幽,引出一段唱词:“天涯除馆忆江梅。几枝开?使南来。还带余杭春信到燕台。谁拟寒英聊慰远,隔山川,应销落,赴诉谁?空恁遐想笑摘蕊。断回肠,思故里。漫弹绿绮,引三弄,不觉魂飞。更听胡笳,哀怨泪沾衣。乱插繁花须异日,待孤讽,怕东风,一夜吹。”
廿六日凌晨,恒雨还正在祁慕田处喝茶,忽有霍仲辉的部下前来传话,说午后请她与众师兄弟们齐至西湖泛舟。闻言,祁慕田颇感不测,细细考虑一番,对恒雨还说,时不待人,此番且着意留意大家言行。
霍仲辉又看向杨铮,石磊二人。杨铮面色不善,料他不会答复,石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举头昂首不甘逞强的恒雨还,难堪地笑了一笑,说道:“二师兄说得在理。”
其他几人各怀所思,席间的氛围忽地对峙起来。杜羽自斟了一杯酒,缓缓道:“我已早有筹算,和西海盟一刀两断,玄都的掌门自也轮不到我来操心。兄弟们自便。”次仁东珠白了他一眼,踟躇半晌,说道:“论本领,我是佩服大师兄的。可掌门之选,还是要遵还是规,强者为尊,我,不好说。”
霍仲辉道:“此事不急,容后再商讨吧。面前我们还是好好地把这西海盟撑住。至于,师妹想何时同我一论掌门之位,就由师妹决定好了。”其实在席之人皆知,玄都掌门人非此二人之一莫属。以往只道恒雨还温厚,或许并不想争这个位置,哪知明天她却果断争锋,数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她脸上。恒雨还点头道:“好。”并不想多言。霍仲辉谛视了她半晌,忽又道:“传闻你前些时候中了致命剧毒,想必还未病愈吧。我不会乘人之危的,你渐渐地考虑,不消勉强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