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吃了一点晚餐后,有为向房通宝提及和东方麟在怀月山庄告别丘胤明以后产生的事。当时是十月末,二人一起先到南京,偷偷地上麒麟山庄看望祖父。入春季凉,祖父身感小恙,见她来了特别欢畅。因而二人在山庄里小住了几日,其间东方炎也前来相聚。祖孙闲话家常时,祖父提起一名老友,松江府长春观观主张真人,暮年常来往,还在家里打过醮呢。东方麟倒还记得,是个温文驯良的老道,厥后年龄渐高,便不如何来往了。日前祖父俄然收到张真人门徒的来信,说真人已于八月间去世。人到残年,诸事茫茫,旧友纷繁作古,教人难不伤感。祖父自发迩来身材亦大不如前,本想亲身去长春观记念,未得成行,托别人去又感觉尽不了情意,现在东方炎俗事繁忙,可巧东方麟在此,便托她带上亲书祭文到长春观走一趟。
二人到松江府这天,大雨滂湃,偶然流连城中他处,直接出了西门赶到长春观里。刚进门,就瞥见大殿廊下停着一口棺材,几名道人进收支出地在清算东西,拉住一个道童扣问,才晓得比来这华亭县里闹瘟疫,死了好多人,内里棺材里的老道昨日刚死,天下雨,还没来得及下葬。自从张真人去世,观中民气涣散,再逢瘟疫,世人都各自寻前程去了。二人见这道童神采镇静,话也说不清楚,便未几问,卸了雨具,进入三清殿。
有为点头笑道:“房兄讽刺了。的确是费事。当时听老道长一说,我和东方蜜斯都愤恚。特别是东方蜜斯,张真人是东方太老爷的故交,此番特来祭奠,却恰好撞上这启暴徒挑衅。不瞒你说,就在我们到这的第二天,就有叫花到门前泼屎尿馊水,大唱大跳地不散,闹得外头的人不得靠近,内里的人出不去。本要送那病死的道人出殡,也阻住了。东方蜜斯欲出门将这些人打散,可实在忍不了肮脏,最后还是我去把他们临时赶走。”有为一脸无法道,“又不好伤人,名义上都是些讨糊口的贫苦人。”
各色人等拥拥簇簇地都进了长春观大门,不大的正院天井里难以安身,房通宝好不轻易找了一处角落,刚站定,人群从大门口分开,只见华亭县令和师爷捕甲等一行进入,三清殿里快步走出一名道人,头戴纯阳巾,身穿天青色二十八宿大袖鹤氅,腰垂杏黄丝绦,脚下白袜云履,神清气朗,衣带生风,不是有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