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白雪艳群芳,十面埋伏泪断肠。
边上的双飞早已忍耐多时,听闻至此,卸下背后的七弦梦瑶,一抖肩膀,铺琴拉弦一气呵成,楼心月暗叫一声好。不等筹办,铿锵之音澎湃而涌,一时声动六合、瓦屋若飞坠。
人群先是鸦雀无声,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号令,“好啊,好啊,楼大师不愧是秦淮之冠!”“楼大师之琴艺公然余音绕梁、三日不断”如此之类,一片歌颂之词。
亭儿一看瞒不畴昔,站起家来,稍整衣冠,“方才是鄙人偶然惊扰了女人,这厢有礼了。”
楼心月放下绿绮,回身看着香竹高雅,悠悠问道,“敢问是哪位公子借了北斗先生的处所,来此恭维?”
香盈袖三层楼的东北方向凸起一角,悬于半空构成一个小阁,取名“冰心一壶”,乃是香盈袖的秘密之地,亦是楼心月的独居之所。
萧萧马鸣长剑冷,蝶舞掌中袂飘香。
“那公子倒猜一猜,本女人苦衷为何?”这边步步紧逼。
这边亭儿也是轻赞一声,“万物知春、微风淡荡,凛然洁净、雪竹琳琅,好一曲《阳春白雪》,何如异化了一丝幽怨,平增了几滴眼泪,可惜…”声音虽小,可还是被楼心月听得明显白白,当下娇躯一震。
“女人见笑了,鄙人五音不全,只是师姐常日里会弹些曲子,衬着的久了,天然听出一些吵嘴来。”亭儿一指边上的双飞。
话说在杏花春雨的江南,此一处小巧漂亮的四层楼显得尤其惹眼,表面看去翘脚飞檐、妙处横生,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借秦淮河莹莹闪闪;内里更是银銮金柱、雕栏玉砌,蜂歌蝶舞、目不暇接,说不出的风趣恬然,也难怪无数荡子沉沦此中,哪管甚么宦途功业,目前醉生梦死便是足了。
此一曲弹罢,楼下竟真的有人抽泣,没了方才的起哄倒喝。
“这个…”亭儿成心顿了一顿,“恕鄙人大胆,此曲名为《阳春白雪》,虽曲直高和寡,实则借东风十里扬政治腐败、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一副乱世万象。女人应是见时下我大明每况愈下,空有一副气囊,自从万历天子继位,早已不复当年太祖、成祖之基业,内忧内乱不竭,心系百姓百姓,这才有了方才一叹。”
楼心月微微点头,“哦…可否明示?”
楼心月并未答话,再问一句,“方才是谁说我的琴曲异化了一丝幽怨?”
双飞没想到楼心月如此的谦逊有礼,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还是亭儿眼明手快,从速站出来打个圆场,“师姐的《十面埋伏》只是占了出其不料的便宜,依鄙人看你们两个不分胜负、皆为空绝之才,哈哈…”先人有诗评曰: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乌黑头。女人的琴曲天然美好之至,即使师旷转世也不过如此,只是女人应是有些苦衷,初始倒是无妨,舞到兴处时情难自抑,不自发的便透暴露来,又刚好被鄙人抓住,仅此罢了,见笑了…”亭儿娓娓道来,楼心月听得痴迷。
楼心月被面前这位二十几岁的少年深深佩服,想不到在这四层楼上,也不都是纨绔后辈、山野村夫,竟另有一个蓝颜知音,内心突突跳个不断,脸上却还是安静,“公子谬赞了,听你说了这很多,想必你的师姐定是操琴妙手,不知可否领教?”
楼下的世人东张西望,不知产生何事,等了半天见没人理睬,也都连续悻悻拜别,时不时闻声小声嘀咕,“方才那位女人还真有些本领,我都听得迷了。”“可不是,感受她与楼大师不相伯仲,不知是何方高人,本日算是没白来。”“直听得我心潮彭湃,忍不住要去沽两壶酒来吃吃。”“逛逛走,我请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