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仔人小,最爱热烈,便也跟在那和尚背面往前跑了。青叶仔谛听那和尚吟唱,不一时,便捂着心口,淌着热泪,嘴里唏嘘感喟不已,又抽出帕子不住地擦眼睛,不一时,帕子便已被泪水打成半湿。
午市毕,青叶锁了门,带着甘仔一起看看逛逛,买些吃的用的希奇小玩意儿交给甘仔拎着。半路上遇着朱琴官带着春菜及一个花名约莫是叫舞香的女子也来逛,三人俱是花枝招展,引得路人个个侧目,周遭尽是男人们咽口水及女子们啧啧啧地鄙夷之声。
青叶气得特长指头往他额头上用力弹,嗔道:“甚么风骚和尚!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人家有法号,比你的名字好听多了!”
托了这庙会的福,七里塘人家的午市比平常多做了好几桌的买卖。只是青叶急着要去逛庙会,便不耐烦叫客人点菜,按人头给他们各上了一碗瑶柱火腿炒饭加紫菜蛋花汤。那些人倒也不计算,因为这炒饭实在甘旨,无可抉剔。
火线人群中俄然有人惊呼尖叫,吵吵嚷嚷,像是有甚么热烈事。甘仔跳脚叫道:“风骚和尚来了!”
青叶从镇东逛到镇西,没看到心心念念想要看到的那小我。他娘子从不出门,他必然也在家里陪着他娘子。青叶悄悄地叹了一口气。甘仔皱眉道:“好好的叹甚么气?福分都被你给叹没了!”又开解她,“再等一会儿,你最喜好的风骚和尚要出来了。”言罢,嘎嘎嘎一通怪笑。
朱琴官在部下女人面前丢了面子,遂顿脚在她身后叫骂个不住:“死女子,死女子,快把我的面与油还来――”
怀玉支了两个耳朵凝神听,模糊辩白出那僧人丁中唱的是:“……感君戋戋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盘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盘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因人群拥堵,那姣美和尚跑不快,只能渐渐地往前挤。七里塘镇的男女长幼早已司空见惯,并不如何希奇,本土过来的妇人们则捂着嘴偷笑,亦或三三两两地凑到一处窃保私语,再不然就直着眼,口中倒吸着冷气,眸子子却都舍不得从那姣美和尚身上转开。便有内心发酸的外镇男人捡了菜叶子碎石头泥巴等物往那和尚身上扔,即便如此,那僧人丁中仍然大声吟唱不止。
唱词虽几度间断,那虚云也哑了嗓子,唱得岔了腔,却还是能听出他沙哑声音里带出来的多少和顺多少委宛,多少入骨的相思与苦楚,加上这词虽美却悲,令人不由心生几分难过与怅惘。虚云唱完一遍,便重头再唱一回,想来他跑了这一起,只是几次唱这一首词。
话不投机半句多。
菊官怀里的这个小的却只顾舔手中的冰糖葫芦,不听他娘的话。菊官悄悄往小孩儿身上掐了一把,小孩儿便苦哈哈地皱着一张小脸,含混道:“小姨快给银子――”话未说完,又忙着去啃冰糖葫芦,菊官便同她四个女儿一起眼巴巴地盯着青叶。
“哦?没曾想你竟然也会跑来看……话说你倒还挺清楚,经常出来看么?”身后那人又问。
二人正说着话,菊官抱着她儿子,身后拖着四个大小不一的女孩儿,一起挤到青叶及甘仔面前来。青叶忙将袖笼内的荷包往里推了推,还是老一套,转眼看向别处,假装未曾看到她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