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说了,韩镜总算放心。
换在畴前,他定会毫不踌躇地退归去。
令容已换了寝衣,在榻上阖目养神,闻声动静,便趿着鞋迎出来。
姜姑畴前独守银光院,随了韩蛰的脾气,不免严厉些,对灯烛火盆看得严,不准人瞎折腾。自有了令容,韩蛰那张腊月寒冰般长年冻住的脸垂垂溶解,又有枇杷和红菱闹腾,令容暗里也爱调皮,带得姜姑性子都暖和了些,笑了笑,过来一道剥栗子。
若没宿世的龃龉,她会想当然觉得阮氏是跟娘亲宋氏一样,为她着想,备厚礼送给韩家女眷,好叫她能跟婆媳小姑处得敦睦些。但现在令容却晓得,宋建春对她的好是至心实意,阮氏不过是挂在嘴边罢了,绝没到把她当女儿来体贴的境地。
两副被褥铺得整齐,中间隔着一尺的间隔。
令容瞥了一眼就丢下书卷,“时候不早,我先睡了。夫君也早点安息。”说罢,钻进被窝裹成蚕蛹,面朝里侧睡下,连满头青丝都收了出来。
坐到榻上,令容的寝衣才被宋姑熏了香,淡淡扑入鼻中。锦帐里明烛高照,沐浴后肌肤抹了香露,半干的青丝披在肩上,搭在起伏的胸前,衬得面庞格外娇小。她抬眉看了一眼,又敏捷低头瞧书,明眸低敛,眼尾勾出娇媚弧度。
令容挨个分好,坐在桌边,对着摆在案上的礼品入迷。
谁知两日复两日,两日何其多,整整拖了半个多月,直至十一月初迎来入冬的头场大雪,公事繁忙的锦衣司使大人才肯屈尊赏光,于百忙中拨冗半日,陪她去伸谢。
未几时, 外头仆妇将从潭州带回的行李送来, 姜姑接了,问令容该安设在那里。
韩蛰此时正跟着韩镜和韩墨走进藏晖斋。
令容叫她先堆在桌上,又递两颗栗子给她。
范家本来不及冯家财势,自范通节度一方,情势便有了窜改。厥后范贵妃失势,处所上官员毕竟还希冀皇恩圣隆,提携重用,是以格外卖范家面子,两虎相争时,冯家吃了很多暗亏。
杨氏管着外务,特地留了饭,待三人返来后,按着韩镜的意义送至藏晖斋。
礼尚来往,当然讲究情分,却也有个度。他和令容初度拜见宋建春这长辈,备两三千银子的礼已算故意,阮氏的礼过于厚重,明显是另有所图。韩家耸峙朝堂,不缺这些东西,韩镜从不肯在这类事上授人以柄。若令容伶仃送去,过后韩镜得知,必会有微词。
八月里裴少夫人身故,冯璋为女儿讨公道,却被高阳长公主借势压着,碰了满鼻子灰。
以他多年养气的便宜力,又不会去祸害未满十四的她,那样如鼠避猫的做甚么。
令容愣了下,“没事,高公子就在都城,晚两天无妨。”
……
令容稍觉不测,将韩蛰瞧了两眼,眉眼弯弯,“多谢夫君。娘舅甚少过问内宅的事,这回给夫君添费事了。”
令容回到银光院, 获得动静的宋姑和枇杷、红菱早已在门口候着。杨氏已同她们叮咛过短长,三人自知杨氏是为令容着想, 面上不敢透露,内心却焦炙, 见令容走近, 便忙围上来。
令容蹙眉,瞧着天气晚了韩蛰还没返来,便没再等,先用晚餐。
沉吟半晌后,韩蛰顺手搁下,“明早我跟你去。”
枇杷和红菱不敢说话,宋姑比她们慎重些,扶着令容的手臂,“少夫人路上都还顺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