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不算宽广,若非韩征身有官阶,苦战苦熬中还一定能有此住处。

“很萧瑟,当然没甚么可看。”

起家欲走,却又被韩征叫住。

韩墨微愕昂首,沉郁的脸上裂开一道裂缝,“不是她!”

夜色极深,小屋中只要一盏残烛燃烧。

“她只是个姨娘,滋扰了你和夫人,以是就该死是不是?我这个孽种,实在也不该活着,是不是?”

“父亲――”韩征仍坐在椅上,欲言又止,见韩墨回身望他,横了横心,道:“前两天,我去过东岭村。”见韩墨没反应过来,目光稍黯,“那是姨娘的故乡,父亲或许忘了。”

“征儿!”韩墨握住他肩,“你先坐下。”

“离京之前,我曾去过玄真观。”借着暗淡的烛光,韩征看到韩墨神采微微一动,强压好久的话便冲了出来,“阿谁福位,真是父亲给她供的吗?”

光州是赵姨娘的故乡,他畴前甚少来这边,也不肯惹杨氏悲伤,是以从将来过。这回讨叛至此,没有战事偷空休整的那天,还是没忍住去了趟阿谁叫东岭村的处所。那处所偏僻荒凉,自很多年前闹过天灾后,村民大多迁走,近年又因官府横征暴敛,年青村人多成了流民,至今留住的人家寥寥可数。

连着几夜恶梦,韩征擦了擦汗,起家倒茶喝,就见粗陋的木板门推开,韩墨走了出去。

韩墨缓缓站起家来,借着暗淡的烛光,看到韩征眼中模糊的血丝。到了这个境地,韩征测度孤愤,再紧紧瞒下去,怕会令韩征走上歧途。他深吸口气,按住韩征的肩膀,缓缓道:“这件事跟夫人无关,她也不知此中内幕。”

他虽在羽林卫技艺出众, 却甚少有对敌经历, 更不像韩蛰那般即便身在箭雨中也能敏捷判定情势,自保安危乘机反攻的本领。前日一场对战, 韩征虽奋勇杀敌, 斩杀了一名敌将, 却也被流矢射中, 负伤不轻。

但这些,明显没法跟韩征解释。

“你的姨娘,是死在我的手里。”

韩墨的眼睛也泛红,两只手臂节制不住地颤抖,“当初跟她确切是不测,我没想过太夫人会那样安排,也没想到……”韩墨声音一顿,少年对劲,心志不坚,那些事不堪回顾,更没法解释,只道:“我孤负了夫人,也对不住她。但府里要安宁,就不能留着她。”

他单独坐在黑暗里,对着空荡的屋子,神情愣怔。

他当然寻不到赵姨娘当年的陈迹,内心的烦躁却愈来愈激烈。

韩征顺手也倒了杯给他,“不算重伤,父亲放心。”

当时府里的情势,他对杨氏的惭愧,对那晚心志不坚的懊悔,对太夫人和赵姨娘的厌憎,无数种情感交杂,从那晚东风一度到赵姨娘诞子,整整折磨了他一年。伉俪离心,家宅难宁,只为一个他并没有豪情的女人。

冯璋的军队向北伸展, 因流民气势汹汹, 朝廷军队节节败退,虽是招讨之名, 到厥后仍只能戍守,毫无回击之力。因其襟带长淮, 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 冯璋火线甚稳,拒不受招,急于向北行进,守势狠恶,戍守得也甚为艰巨。

韩墨寂静半晌,想起阿谁女人,一转眼竟是二十年的光阴。他有些愣怔,半晌才道:“阿谁村庄,现在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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