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便去看定了妾。下了插定,择三日内过门,便忙着搬河房里纳宠去了。次日,季苇萧来贺,杜慎卿出来会。他说道:“昨晚如夫人进门,小弟未曾来闹房,本日贺迟有罪!”杜慎卿道:“昨晚我也未曾备席,未曾奉请。”季苇萧笑道:“前日你得见妙人么?”杜慎卿道:“你这狗头,该记取一顿肥打!但是你的事还做得不俗,以是饶你。”季苇萧道:“怎的该打?我原说是美女,原不是像个女人,你莫非看的不是?”杜慎卿道:“这就真正该打了!”正笑着,只见来羽士同鲍廷玺一齐走出去道贺,两人更加忍不住笑。杜慎卿摇手叫季苇萧不要笑了。四人作揖坐下,杜慎卿留着用饭。吃过了饭,杜慎卿提及那日在神乐旁观见斗姆阁一个寺人,左边坐着伶人,右边坐着羽士,在那边吹唱作乐。季苇萧道:“如许欢愉的事,偏与如许人受用,好不成恨!”
次夙起来,洗脸,擦番笕,换了一套新衣服,遍身多薰了香,将季苇萧写的纸包子放在袖里,坐肩舆一向来到神悲观。将肩舆落在门口,本身步进庙门,袖里取出纸包来拆开一看,上写道:
杜慎卿叫轿夫服侍着,本身曲盘曲折走到内里,听得内里一派鼓乐之声,就在前面一个斗姆阁。那阁门大开,内里三间敞厅,中间坐着一个看陵的寺人,穿戴蟒袍,左边一起板凳上坐着十几个唱生旦的伶人,右边一起板凳上坐着七八个少年的小羽士,正在那边吹唱取乐。杜慎卿内心迷惑:“莫不是来霞士也在这内里?”因把小羽士一个个的都看过来,不见一个超卓的。又转头来看看这些伶人,也平常,又自内心想道:“来霞士他既是本身珍惜,他断不肯同了这般人在此,我还到桂花院里去问。”
至北廊绝顶一家桂花道院,问扬州新来道友来霞士便是。
回到下处,只见下处小厮说:“有几位客在内里。”杜慎卿走出来,倒是萧金铉同辛东之、金寓刘、金东崖来拜。辛东之送了一幅大字,金寓刘送了一副对子,金东崖把本身纂的《四书讲章》送来就教。作揖坐下,大家叙了来源,吃过茶,告别去了。杜慎卿鼻子里嘲笑了一声,向大小厮说道;“一个当书办的人都跑了返来讲究《四书》,圣贤但是如许人讲的!”正说着,宗老爷家一个小厮拿着一封书子送一幅行乐图来求题,杜慎卿只感觉可厌,也只得收下,写回书打发那小厮去了。
当下清算酒,留季苇萧坐。摆上酒来,两人交心。季苇萧道:“先生平生有山川之好么?”杜慎卿道:“小弟无济胜之具,就登山临水,也是勉强。”季苇萧道:“丝竹之好有的?”杜慎卿道:“偶一听之可也,听久了,也觉嘈喧闹杂,聒耳得紧。”又吃了几杯酒,杜慎卿微醉上来,不觉长叹了一口气道:“苇兄,自古及今,人都打不破的是个‘情’字!”季苇萧道:“情面无过男女,方才吾兄说非是所好。”杜慎卿笑道:“长兄,莫非情面只要男女么?朋友之情,更胜于男女。你不看别的,只说鄂君绣被的故事。据小弟看来,千古只要一个汉哀帝要禅天下与董贤,这个独得情之正。便尧舜揖让,也不过如此,可惜无人能解。”季苇萧道:“是了。吾兄平生可曾遇着一个知心恋人么?”杜慎卿道:“借使天下有如许一小我。又与我同生同死,小弟也不得如许多愁善病!只为缘悭分浅,遇不着一个知己,以是对月伤怀,临风挥泪!”季苇萧道:“要这一个,还当梨园中求之。”杜慎卿道:“苇兄,你这话更内行了。比如要在梨园中求,便是爱女色的要于青楼中求一个情种,岂不大错?这事要相遇于亲信之间,相感于形骸以外,方是天下第一等人。”又拍膝嗟叹道:“天下终无此一人,老天就肯孤负我杜慎卿万斛愁肠,一身侠骨!”说着,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