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望了灰蒙蒙的天,无可何如道:“鬼君不过一些心结未解罢了。老身早说了,鬼君如许的性子,平生只寻求得不到的东西,一旦占有了,便毫不会再珍惜了。鬼君现下一心扑在老身身上,不过因老身被鬼君弃了后,没找个处所一头撞死,反而还活得好好的,便叫鬼君感觉老身从未将鬼君放在心上了,如此才有这一番胶葛……”
夜华面无神采地立在一旁,瞥了我一眼,淡然道:“折颜上神说得不错,该告终的还须得尽早告终才是。只你一方觉得告结束并不算告终,须知如许的事,必得两处齐齐一刀断了,才算洁净。”
因了这一番感喟,初见着他的不快倒也淡了很多。现在回想同他那一番前尘旧事,一桩桩一件件,正如同宿世之事,心中四平八稳,再生不出一丝波澜波纹,更遑论“归去”二字。
我心中略有非常,感觉再这么静下去怕是不妙,叫了两声夜华,他没回声。虽有些难堪,也只能再接再厉,尽量将话题带得安然些,道:“你不是在书房里阅公文吗,如何跑到这里来了?”
我颤抖一回又惊奇一回,本来借着巧力稳稳铛铛站在湖里,一不谨慎岔了心神没节制住力道,身子一歪,差点直愣愣全部儿扑进水中,受一回没顶之灾。
我甚骇怪,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看了他半日,终笑道:“鬼君一番美意,老身心领了,但师父的仙体自五百多年前便不需老身再用生血将养,这枚圣物,鬼君还是带回鬼族好生供着吧。”
枫夷山下破草亭中,晃眼正瞧着折颜懒洋洋的笑容。
折颜拉住方要进洞的四哥的后领,哈哈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本日运气真不错,正赶上一场热烈。”
折颜一腔瞧热烈的沸腾热血被我生生浇灭,在灭得火星子都不剩之前病笃挣扎:“甚么恩仇情仇都要有个告终,似你这般拖着只是徒增烦恼,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彻夜就去将他告结束如何?”
我拢了拢袖子,淡淡道:“劳鬼君挂记,老身身子骨向来健旺,些许小伤罢了,并无妨事。”
他已清算妥当,我在房中闲逛一圈,只顺手拿了两件衣裳,趁便捎带上昨日新得的扇子。
四下满是雾色,衬得他那嗓音也缥缥缈缈的,很不逼真。
我只来得及在心中叹一声运气好,幸亏方才未除了衬裙。身子一松,唇便被封住。
沉到胸口时,打湿的衬裙紧贴在身上,不大舒爽,青碧的湖水间染出一两丝别样的殷红,映着衬裙倒出的白影子,倒有几分趣致。
梦里一番沧海桑田,恍忽睁眼一看,日影西斜,却不过三四个时候。
虽着了迷谷回房安息,他却强打精力要等外出寻我的毕方,我陪他守了会儿,打了好几个哈欠,被夜华架着送归去睡了。
狐狸洞因不常有客,常用的客房有且独一一间。现在,这有且独一的一间客房正被夜华占着,大哥二哥旧时住的配房又日久蒙尘,折颜便喜滋滋赖了四哥与他同住,总算弥补了未瞧着热烈的遗憾。
他怔了一怔,神采不知怎的,有些泛白。
夜华在前,我在后,一起上只听得山风飒飒,偶尔夹带几声虫鸣。
实在,略作回想,影象深处也还能寻出当初阿谁少年离镜来,虽因着他老子的原因,端倪生得浓丽女气了些,做派却很萧洒风骚,面上也老是红润明朗,全见不出甚么闺阁里才有的伤春悲秋难过得志之色。时候这个东西,公然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