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劭从善如流:“甚好,我陪你。”
他方才逞一时口舌之快,在言语上占了阮明婵一把便宜,还把她的马车砍了个稀巴烂,现在却装个没事人一样。阮明婵内心哼了一声,侧目道:“我没有马车,只能走归去,不劳烦你了。”
哪知这缺心眼的竟然直接一刀砍了过来。
他晓得保举者是刑部侍郎,那日和陛下提及此事时,他作为谏议大夫当然也在场,但他同时也晓得,刑部侍郎是左仆射的人,他入仕十多载,从七品县官做起,到现在,谏议大夫是个杰出的转乘点,断不能因胡言乱语而就义出息。
已近傍晚,少年们从跑马场上返来,又骑马冲进一条巷道里。巷道狭小,只容得下两匹快马并驾齐驱。虽是临时起意的跑马,也要讲究法则,少年们各不相让,裴劭仿佛兴趣恹恹,不紧不慢地跟在前面。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好半晌,他挑唇一笑,把刀收了起来,道:“把手给我,我拉你出来。”
裴劭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一脚,回身朝她挑挑眉,用世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别闹。”
他将咬了一口的青李顺手扔了,站了起来,“备马。”
主厅里一个身着青绿色圆领官服、头戴交角幞头的中年男人正跪坐在蒲团上,紧靠着一架黄花梨雕螭龙绿石插屏,那屏风将他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从他身侧一只金兽熏炉嘴里飘出来的频频烟雾。裴劭走出去的时候,那人侧过甚看了看,赶紧站了起来。
裴劭坐在雕栏上,面前河水被风吹起褶皱,阳光洒落,仿若揉碎了的一地金子。
阮明婵不明以是地看他。
他说完这话,马车的帘子动了动,被一只玉臂撩开,百合花暗纹的菱纱袖摆垂落在臂肘处,而后,从内里探出一小截乌黑发髻,上面簪一朵粉白的珠玉小花。
裴劭道:“家父不在,陆公择日再来吧。”
她受杜令蓉之邀,与一众贵女去杜府赏花,将近傍晚返来,特地让车夫走近路,没想到半路被人撞翻了马车。她来不及跳出来,随马车一阵天旋地转,整小我失了倚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困在车里,只勉强伸出条手臂。
马车全部翻在一边,那少年也从顿时摔了下来,咕噜噜滚到一边,正捂着后背叫痛不迭,一时半会起不来。
此人姓陆,名效贤,年前为裴忠汲引指导,升任至谏议大夫,此番过来,应当是为表谢意,不料裴忠有事出门,他扑了个空,只好分开。
他在“美意”这两个字上咬了重音,陆效贤一愣,游移道:“这……我就不知了。”
裴劭抬眼,从那主子身后晖映过来的日光让他眯了眯眼,而后将柳条一扔,抬腿从半人高的雕栏上翻下来。
一马一车相撞,人仰马翻,惊叫声共嘶鸣声混而为一。
陆效贤额上蓦地沁出盗汗,“郎君曲解了,我确切不知……”
陆效贤有求于他,天然是不敢笑的,只在内心叹了口气:大家都言郑国公久负圣宠,年青时是陛下麾下第一员虎将,现在也是他的左膀右臂,更何况还娶了追封先皇之嫡女襄阳长公主,如此得天独厚之人,两个儿子却都资质平淡,一个甘心外放处所,任一个下州别驾,一个干脆不务正业,玩物丧志,只兼并着一个陛下鼓起所赐封的金门郎的头号,到现在早已泯然世人,不由让人念起仲永之伤,哪另有他父亲当年意气风发的威风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