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亦是身上有货的人,刹时指出童贯大略中的缝隙:“如果贼兵不取京东,而是绕到河北,又或者淮南,乃至我大宋的财税重地两浙路呢?我又如何守得过来?”
委宛凡是代表着顾虑,而顾虑在某种意义上,与尊敬相隔也不远了,起码有种师道、刘法做对比,刘仲武算是够尊敬童贯了。
刘仲武也笑了,当即拍了童贯一句:“枢相高超!”拍完以后,却又道:“只是如有现成水军,我们何不在登州渡海一击?贼人先前囊括京东,卷走不下千万赋税,困守也能支应两年,莫非他一天不下岛,我们就一天陪他耗着?”
童贯呵呵一笑,望着惊奇的刘仲武,向下压了压手,道“子文呐,现在京东两路(东、西)全线光复,某家也该回京述职了!眼看枢密院积了一堆事,官家又焦急访问我,我在此再耗下去,也没多少意义!”
刘仲武是个一点就通的人物,当即就品到了童贯的真合企图。本来对方不是没有熟谙到梁山匪患潜伏的风险,而是想用守城来耗损梁山的有生力量,更能够借此耗损朝廷军中为数浩繁亟待处理的降兵,端的是一举两得的功德,公然童贯还是有设法的。
“枢相,恁这是……要走啊!?莫非这仗,就算打完了?”听着童贯话里话外的意义,刘仲武捏着筷子的手不由定住,当下出声问道。
童贯闻谈笑了,抛出两句诗来:“东坡学士有两句诗写得好,叫做‘不识庐山真脸孔,只缘身在此山中’,子文在火线如何反而不闻,梁山在登州渡海撤兵都是冒险用的江船,又如何能远赴两浙反叛?再者,某把梁山泊围而不攻,防着就是这厮们没了挂念,反弃老巢而远遁。迩来登、莱等处皆无王伦动静,某家估计此人就在梁山岛上无疑。他常日里尝以忠义自居,手底下的人,多少受了些勾引,如果此时弃主逃生,贼兵未战而先丧志矣!到时候,某再在淮南放上一支现成的水军,以逸待劳,半路伏击,梁山可破矣!”
怪不得要在京师选练新兵,本来是对江南水军有些信不敷啊!这就叫全希冀他们必定是靠不住的,但是拿来敲敲边鼓,倒算是物尽其用。刘仲武见状不由悄悄点头,内心对童贯的谨慎也非常钦服。
刘仲武话说得固然果断,但仍袒护不住心中的惊慌,童贯本来是一向成心把人往梁山那边赶啊!怪不得比西军军纪还要差的降兵沿路烧杀劫掠,这位相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本来还打了耗损贼寇的主张。这些梁山贼寇也是真蠢,人家敢下钩,他就敢咬饵。端的是善水者必溺于水,逞仁义者,必受仁义所累。
刘仲武一愣,见童贯宝相寂静,仓猝跪倒在地,只见童贯非常少见的亲身宣读起圣旨来:
“子文,人各有志,这些人自绝于朝廷,若还能有个好了局时,岂不叫天下人竞相效仿?”童贯的话很有深意,特别是在说到朝廷二字时,微微减轻了语气,仿佛是在说从贼百姓的了局,却又有些别的甚么意味异化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