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报到头还一报,始知天网未曾疏。
众夫人刚走到紫烟舟中,只听得半空中一声响,端的山摇岳动,夫人们一堆儿跃倒,几百号船只,震惊得窗开樯侧。炀帝忙叫内相传旨:着王义同众公卿查视,是那边所?有何灾异。据实奏闻。王义得旨,同众臣四方查勘去了。四位夫人俱立起家来,宁神定息了片时,同宫奴道:“袁夫人寝未?”宫奴说道:“袁夫人在观星台上。”本来袁紫烟那只龙舟,却造一座观星台。四位夫人刚要下台去,见袁紫烟、朱贵儿携着赵王,后边跟着王义的老婆姜亭亭走下船舱来。沙夫人对赵霸道:“我正挂念着你,却躲在这里。”姜亭亭见过了沙、秦、夏、狄四位夫人。姜亭亭原是宫女出身,四位夫人也便叫他坐了。夏夫人对袁朱紫道:“你刚才说是腹痛,为何反在台上?”袁紫烟笑道:“我非高阳酒徒,又非滑稽曼倩,仆人既归寝宫,我辈自当辞职,挤在一块,意欲何为;况我昨夜见坎下台垣中气色不佳,不想就应在现在,恐紫微垂像,亦不远矣,何如何如?”沙夫人对姜亭亭道:“我们住在宫中,不知外边如何风景?”姜亭亭道:“外边风景,只瞒得万岁爷一人。四方之事,据愚佳耦所见所闻,真可长感喟,真可大痛哭。”秦夫人吃惊道:“何至若此?”姜亭亭道:“朝廷比年造作巡幸,弄得百姓家破人亡,近又遭各处盗贼,侵欺劫夺,将来竟要弄得贼多而民少。”袁紫烟道:“前日陛下差杨义臣去剿除河北一起,未知如何风景?”姜亭亭道:“杨老将军此差极好的了,亏他灭了张金称。正要去收窦建德,不想又有人忌他的功,说他兵权太重,把他休致,又改调别人去了。”狄夫人道:“自来乐极生悲,安有不散的筵席;但不知将来我们这几根骸骨,填在那边沟壑里呢?”朱贵儿道:“死生荣辱,天心早已安排,何必此时预作楚囚相对?”说了一会,众夫人各散归舟。不题。
斯须之间,摆上夜宴。炀帝与萧后坐在上面,十六院夫人与众朱紫,列坐在两旁,朱贵儿携着赵王,时候不离沙夫人摆布。众美人齐齐侍立,歌的歌,舞的舞,大师欢饮。炀帝一头吃酒,心上只系着吴绛仙,拿着酒杯儿尽管沉吟。萧后见这风景,早已猜透几分,因说道:“陛下不必沉吟,新人比不得旧人,吴绛仙才入宫来,何不叫他坐在陛下中间,吃一个合卺卮儿?”炀帝被萧后一句道破他的苦衷,不觉的哈哈大笑起来。萧后随叫绛仙斟了一杯酒,送与炀帝。炀帝接了酒,就将他一只尖松松的手儿,拿住了说道:“娘娘赐你坐在中间好么?”绛仙道:“妾贱人,得侍摆布,已为万幸,焉敢坐?”炀帝喜道:“你倒知礼,坐便不坐,莫非酒也吃不得一杯儿?”遂叫摆布,斟酒一杯,赐与绛仙,绛仙不敢推让,只得吃了。众夫人见炀帝有些狂荡,便都凑趣起来,你奉一杯,我献一盏,未几时,炀帝早已醺然,立起家来;便令宫人扶住绛仙,一同竟今后宫去了。
至尊号令等风雷,万只龙舟一字开。
炀帝想了半晌,端的没有战略,命宣群臣来商讨。未几时群臣宣至,炀帝对他们说了殿脚女日晒汗流之故,要他们想个奇策出来。众臣想了一会,都不能应。独占翰林学士虞世基奏道:“此事不难,只消将这两堤尽种了垂柳,绿阴交映,便郁郁葱葱,不忧日色;且不独殿脚女能够掩蔽,柳根四下长开,这新筑的河堤,盘结起来,又可免崩坍之患;且摘下叶来,又可饱饲群羊。”炀帝听了大喜道:“此计甚妙,只是河长堤远,怎种得这很多?”虞世基道:“若分处所叫郡县栽种,便你推我捱,耽延光阴;陛下只消传一道旨意,非论官民人等,有能种柳一枝者,赏绢一匹。这些穷百姓,好利而忘劳,天然连夜种起来,臣料五六白天,便能胜利。”炀帝欢乐道:“卿真有效之才。”遂传旨,着兵工二部,敏捷写布告晓谕村落百姓:有种柳树一棵者,赏绢一匹。又叫众寺人,督同户部,装载无数的绢匹银两,沿堤照树给散。端的财帛有通神役鬼之功,只因这一匹绢,赏的重了,那些百姓,便不顾性命,大大小小连夜都赶来种树,往来往来,络绎不断。近处没有了柳树,三五十里远的,都挖将来种。小的种完了,连一人抱不来的大柳树,都连根带土扛将来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