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在嗟叹之时,忽见外边很多白袍白帽,约有四五十人拥将出去。罗士信瞥见,不知甚么歹人,忙拔刀在手喝道:“你们为何率众在此?”众兵卫道:“小的们感故主的恩典,在这里守来,守过了百日方敢散去。本日晓得秦爷来祭奠,故来拜见。”叔宝叫他们起来住着,想道:“兵卒小人,尚且如此,我独何人,反敢背义!”忙叫摆布把身上袍盖,尽换了孝服,时祭仪已列举伏贴,叔宝同士信痛哭祭奠;众兵士俱趴在地上大恸,声闻于外。单雄信亦备摺子吊拜。正在慌乱之时,只见外边走进一人,头裹麻巾,身穿孝服,腰下悬一口宝剑,满眼垂泪,跟着两三个伴当,望着灵帏前走来。那些带孝的兵卫,站在中间,说道:“唐爷来了!”叔宝细心一认,见是唐万仞,把手向他一举道:“唐兄来得恰好。”岂知唐万仞只做不见,也不听得,昂然走到灵前大恸,敲着灵桌哭道:“公生前朴重,死自神明。我唐万仞本系一个小人,承公拔识于行伍当中,置之宾僚之上,数年已来,分燠嘘寒,解衣推食。公之恩可谓厚矣至矣。虽公之爱重者另有人,而我二人之鉴拔者则惟公。蒙公能安我于生地,而自死于阵前,我亦安敢昧心,而偷生于公身后!”
叔宝写完了书,封好,上写着“张老爷台启”,压在案上;将身边所积俸银犒赏,俱装入被囊,带了双锏,与单全、连明并亲随伴当四五人,骑上马,走出营来,对守营门的说道:“张爷有文书,令我缉探贼情,两日便回,军中谨慎把守,不成乱动。”打着马去了。恰是:
猛虎添双翼,蛟龙又得云。
再说翟让、李密二支人马,杀兵劫商,占城据地,在河南处所势甚猖獗。时张须陀尚在平原,因二三日不见秦叔宝来,只道他身子有恙,着樊建威到他营中来看他。守营兵回道:“秦爷两日前,张老爷差他去缉探盗情未回。”樊建威忙去通报了张通守,张通守道:“我几时差他?这又奇了!”正说时,齐州申文已到,拆开一看,须陀老迈吃惊,忙骑着马,同唐万仞、樊虎到叔宝营中。直至中军帐只见案上有书一封,张通守拆开细看,大惊道:“本来他与宇文述结仇,遭他谗谄不过,竟自去了。可惜此人有勇有谋是我帮手,现在他去了,如何是好?”回到营中,一面委官到齐州安谕。忽隋主有旨,调他做了荥阳通守,要他扫清翟让,只得带了樊虎、唐万仞并部下人马,到荥阳上任。樊、唐二人虽是公门出身,本领怎及得叔宝,因他两个,也是有义气的男人,以是与叔宝相知。张须陀做郡丞时,就识拔他多次建功,这番没了叔宝,就做了亲信,考虑要扫清翟让。何知翟让勇猛过人,竟抢过了李密一军,带领了千余人马,突破了金隄关,直抵荥阳劫夺。时翟让正在城外各门分头杀掳,不防张通守与樊、唐二人,各领精兵五百,开门一齐杀出。翟让虽勇,当不起须陀一条神枪,神出鬼没;邴元真、李如珪,起初败退。翟让被樊虎、唐万仞二路夹攻,只得放马逃遁,被张须陀赶杀了十余里,幸亏李密、王伯当大队兵马到来,须陀方出兵归去。
到了次日起来,大师坐在堂中闲谈,只见喽啰出去报导:“瓦岗差人来,要见单大王的。”雄信忙叫部下引他出去。不一时,一个喽啰出去讲道:“徐大王有密报一封,差小的送来与单大王。”单雄信接来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昨细作探得东都有旨,命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领兵二万,协同山东讨捕大使张须陀,会剿李密、王伯当叛犯翅膀,并究窝藏秦琼、密拿杀官杀吏重犯,严缉家眷巢穴。将来相互两家,俱有兵马到临,兄速归寨商讨大敌,尤程两兄处,亦当估计,叔宝兄渴欲一见,不及别札,如得偕来更妙,专候专候。”雄信把字朗念了一遍,众皆大惊。程知节道:“愁他则甚!等他们来时,利落混杀他娘一阵。”秦叔宝道:“知节兄你不要小觑了事体,那须陀勇而有谋,裴仁基又是一员老将,况又兼两万官兵,排山倒海的下来。现在这里盗窟,连罗士信兄弟,止不过四人,单二哥与润甫兄家眷,都在瓦岗,天然要回寨去照顾的了。这几小我,作何安插?”尤俊达道:“前日翟大哥原有书来,召我们去,因秦、单二兄将来,故此我们不肯。今单二哥家眷已在瓦岗,秦大哥与太夫人又在这里,何不两处并为一处,随你大小缓急,多有筹议了。”叔宝道:“好便好,但未知瓦岗房屋,可有得余?”雄信道:“弟一到盗窟,就叫他们在寨后盖起四五十间屋子,山前增了水城烟楼,堆栈墙垣重新补缀划一,不要说三家家眷,就再住几房,也安设得下。”程知节道:“既如此说,要去我们清算就去。”雄信对贾润甫道:“兄可先回寨去,告诉懋功兄弟,同三兄家眷到寨便了。”润甫见说,随即起家。尤俊达与程知节、秦叔宝,带了家眷,清算了金饰金帛粮草,带领了部下约有二千余人,大队并入瓦岗寨中去。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