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桃叶渡口别后,流光渐逝,恍忽已至孟夏,虽一城南北,经月不得相闻,不知娣光阴安好,表情安好?
那二老爷周洵远这会儿正在织帘堂陪许太君闲话,外书房服侍的丫头出去对他低语了几句,他眉峰已倏然皱起。迩来那歌谣早已传遍京师,他一早便已听过,因而也不难猜想周元笙俄然要见本身的启事。丫头见他脸上神情非常不耐,一时不知该进该退,半晌听他低声道,“叫女人先去书房等我。”
佳景难再得,才子天涯遥。自娣归于周府,消息皆无。兄虽鄙人,亦曾相伴十二载,朝夕相对,交谊甚笃。
丫头点头仓促去了,许太君见他皱眉,笑问道,“你但是另有公事?那就不必在这陪我了,去办闲事要紧。”
周元笙想着那唱词,胸口一阵起伏,平复了一阵,方颤声道,“那歌中唱的是母亲和建威将军。郎起胡马来,说的是将军;妾居风烟里,说的是母亲。嫁于长干人,长干便是古时金陵的称呼,愁水复愁风,说的是母亲虽嫁给父亲,却并不欢愉,满心只思怀昔日情郎。常存抱柱信,那是说母亲曾和将军有过尾生之约,也便是私定过毕生。至于那绕墙鼓瑟笙……竟是将我的名字嵌入此中,模糊有我乃是母亲与将军私生之女的意义。”
周元笙一面聆听,一面于腹内策划明日之事,听了这话,忽地心念一动,却已有了一番计算,当即缓缓展颜笑道,“是了,你说的很对。明日我正该会会二哥哥,他有话对我说,我又何尝没有话要对他说。”
彩鸳头一次听她说得这么明白,内心也跟着烦躁起来,想了半日,才勉强开口道,“话虽如此,可二爷夙来待女人的交谊,我们外人皆看在眼里。虽说公主、太太另有想头,只怕也禁不得二爷一番实心。如果女人肯的话,我想二爷就是赴汤蹈火也必定成全。女人细想想,他是知根知底的人,未始不是女人真正的夫君。”见周元笙凝眉不语,又低声道,“何况二爷曾得皇上金口,会应允他一桩求恳之事,女人另有甚么可担忧的?若能得皇上赐婚,岂不是分身其美么?”
待晚餐摆好,周洵远又叮咛了几句才退了出去。段夫人自是殷勤服侍,一顿饭也吃得非常和乐。趁她备茶之时,解嬷嬷忙上前俯在许太君耳畔,将那歌谣细细诵了一遍。许太君面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嘴角两道纹路便愈发闪现,哼了一声,道,“真是乱了套了。”目光微凉掠过奉茶出去的段夫人,冷冷絮语着,“好个贤惠媳妇,公然是用心良苦了。”
彩鸳做了个嘘声的行动,低声道,“女人宽解,此事做得极隐蔽。这是二爷今早打发亲信小厮送去当铺的,二爷当真聪明得紧,晓得女人在京里置下了铺子,也晓得走这个门路最是稳妥。想来多日不见,二爷也有话要同女人说,女人先看过,再要发作惩办我们这起子人也不迟。”
听她语气中带了几分诘责的意味,周洵远心中大为不满,拂袖斥道,“闺阁之人,听到那些言语,不说避而不言,反倒来向父老相询,你过往十五载受的教养就是如此么?还不归去修心养性,专注学业。”
段夫人忙欠身应了一声是,复又移步出去叮咛丫头们摆饭,叮咛过后,却也不焦急进屋,单身立在廊下看丫头们手捧食盒鱼贯入内,一抹淡笑缓缓地跃上她柔婉的眉梢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