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不料他如此作答,不由嘲笑道,“清者自清?女儿觉得那不过是自欺欺人之言。这人间更多的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父亲如此态度,莫非是要让谎言坐实?莫非父亲果然那般痛恨母亲,乃至于连女儿的清誉都不加顾及?”
周元笙现在心中寒凉犹胜指尖,摆首喃喃道,“我也不晓得,或许是谢家,或许是宋家,或许是太子,或许是……我猜不出。”沉沉一叹,略打起精力叮咛道,“你去问问老爷在不在书房,就说我要去给他存候。”
那二老爷周洵远这会儿正在织帘堂陪许太君闲话,外书房服侍的丫头出去对他低语了几句,他眉峰已倏然皱起。迩来那歌谣早已传遍京师,他一早便已听过,因而也不难猜想周元笙俄然要见本身的启事。丫头见他脸上神情非常不耐,一时不知该进该退,半晌听他低声道,“叫女人先去书房等我。”
周元笙刚才一见薛涛笺,已是心跳如擂鼓,现在垂垂平复下来,想到那彩鸾一家存亡皆由本身掌控,也便没甚么可害怕的。何况本日以后,她的名声在京师只怕已被传坏,又还能有甚么更坏的成果!
周洵远不想她这般沉不住气,竟是开门见山,不由蹙眉望向她。见其眸中闪动着点点亮光,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映入了房内烛火,只沉声道,“坊间闲言碎语不值当介怀,听过一笑置之便是。”
周元笙深吸一口气,道,“你闻声那群孩子唱甚么?”彩鸳讷讷点了点头。周元笙道,“那词里的意义……”说到此处,倒是双唇颤抖,再也说不下去。
这厢许太君终是猜想,不幸亏证明之前向段夫人发作。周元笙倒是连猜想亦无从猜起,母亲过往之事她可谓一概不知,眼下独一能去求证的也只要父亲一人。她满心焦灼地在外书房中闲坐等待好久,忽见父亲掀帘入内,忙起家见礼。周洵远只望了她一眼,观其面庞尚算沉寂,方点头道,“起来罢,你不必日日过来存候,归去温书做功课才是本分。”
“女人,”彩鸳惊呼一道,待要去掠取那信,已是来不及了,不由焦炙道,“女人这是何意?莫非女民气机已定,再不睬会二爷了?”
彩鸳闻得此话,怔愣很久,跟着叹道,“女人,我晓得的。”半晌打叠起精力,用心劝道,“女民气内迟疑,身边又没个可依傍之人,幸而二爷现在相邀,女人为何不与他倾诉一番?女人的苦衷,我虽不大明白,但也晓得绝非在那储君身上。女人既不中意他,又不肯卷入宫闱争端,又何必在此白白自苦。”
周元笙嗤笑一声,道,“并非是我要自苦,实在是情势比人强。你觉得我为甚么会回了周家,倘若外祖母、舅母当真成心,我又何必来趟储妃人选这道浑水!强扭的瓜不甜,我偶然勉强旁人。”
回到还砚斋,周元笙屏退世人,望着一桌邃密菜肴却无半点胃口,歪在软榻之上,只想大哭一场,偏又流不出一滴眼泪。想到本身金樽玉粒的活了十五载,目下想来真好似一场笑话,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本来讲的便是她这般难堪已极的处境。
今兄另有肺腑之言乞问,烦请与娣一晤。若娣应允,则明日未初可移步禁庭景阳宫。当时自有中官相引,其报酬祖母昔日祗应,娣可放心赖之。